果然富貴養人,清闲無事又有人照顧,我皮膚都變好了。
終於,三日後,福海過來請我過去:
「小殿下身上的情毒發作了,他如今痛不欲生,還需姑娘伸出援手。」
終於到這一天了。
我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再三做了心理建設,跟隨福海前去。
待到小皇子的寢殿。
珠簾錦帳,香氣襲人。
我走進去,隻見紗帳後有一男子身影,高挑挺拔,說不出的旖旎端麗。
Advertisement
他朝我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
我猶豫片刻,便將手搭了上去。
小皇子是習武之人,掌心比我想象中要粗粝許多。
觸感溫潤,一時竟有些燙人。
過了好一會兒,我預想之中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帳中人指尖微顫,出聲讓殿外隨侍的人都下去。
隻留下了福海。
福海並無要離去的意思。
我咬了咬嘴唇,心下告訴自己,給這種貴人解藥,自然得有人在旁觀摩記錄。
可待人都走遠了,福海突然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姑娘,小殿下中的毒,叫——
「童子春。」
真是好怪的名字。
聽起來像他編的。
福海咳了兩聲道:「這種藥,對經過人事、骯髒的男子無效,隻對我們小殿下這種……」
他想了想措辭繼續道:「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好善樂施的幹淨童子男有效。」
他臉色如常,可就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揶揄。
說完,他就馬不停蹄告退了。
我松了一口氣。
殿內一時靜默無聲。
相握的手越發燙。
氣氛尷尬又炙熱。
帳中童子男……不小皇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該說什麼?
我苦思冥想後,試探問道:「小殿下可需民女蒙上眼?」
畢竟你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好善樂施:
「我是在問你這個嗎?
「你這木頭,剛剛分明聽到福海說的了,還和我裝傻!」
我不得其解,跪下求他息怒。
可沒想到,我這一跪,他更是怒火中燒,嗓音裡俱是氣急敗壞:
「難不成,你非要我自己說!
「你這女人怎麼能壞成這樣啊!」
9
那日,我被小皇子趕了出去。
入夜,乞丐高手就又找了過來。
他眼神頗為復雜,瞪了我許久,也不開口。
我如坐針毡。
白日,我又在花園中偶遇小皇子。
他遠遠看過來,眼神似乎頗為幽怨。
夜半,我在夢中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問我,為何不來哄哄他。
我一巴掌呼了過去。
哪來的蚊子,真是惱人。
第二日醒來,福海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欽佩:
「姑娘,聖上有請。」
我被一群宮女捯饬了一番後,戰戰兢兢跟在福海身後過去。
臨近御花園,我們被人攔了下來,在外等候。
我隱約聽見裡頭傳來的聲響。
「你當真要納那平民女子為妃?」一威嚴中年男聲道。
「王家的千金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
回話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隻聽小皇子語氣頗為不悅:「你少管闲事,我想納誰就納誰!」
「朕是在關心你的婚事!」
小皇子被訓斥了幾句,最後怒氣衝衝道:「我不過是同她玩玩罷了,過段日子自會打發她走的!」
聖上這才滿意地道:「那就好。」
我心中早有預料,也無甚感覺。
從來沒有過不切實際的期盼,自然不會有求而不得的悲痛。
倒是福海面如喪考妣。
通傳的太監出來讓我們退下,聖上沒空,不見了。
回去路上,福海幾番想要說什麼。
我自然知他心中所想。
我生於市井,不是被養在深閨裡什麼都不懂的女子。
這段時間相處,我知小皇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他讓福海給我送了好多好東西,還動不動就來與我一起用膳,半點沒有皇子架子。
我對福海道:「公公不必著急,剛才的話我並不介意,小殿下隻是把我當成了朋友,是那位誤會了。」
對我,比起女人,小皇子更像是找到了一個玩伴,朋友。
不想,福海聽到我的話,露出了別哭還難看的表情。
「姑娘,不是這樣的,您誤會小殿下了。」他急切道,「我看著小殿下長大,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能讓他這般上心……」
這種話聽聽罷了,但我面上還是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好在一連幾日,我都未再見小皇子。
一夜。
月上梢頭。
夜風微涼。
熟悉的推窗聲。
「前輩……」
我抬眼看去,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小皇子。
他穿了一襲淡青的長袍,墨發隨意地扎了個馬尾,面容依舊如玉般完美無瑕。
我立刻改口:「小殿下。」
「不要叫我小殿下,喊我名字。」
「民女不敢。」我道。
「你該不會不知道我叫什麼吧?」他眼神一緊。
我心虛低頭。
「你眼裡就沒有我!」
他一下暴跳如雷,臉頰上還帶著紅暈,跌跌撞撞朝我走來。
我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原來是喝醉了。
下一刻,他拉住了我的手:「我叫周扶玉。
「這麼多天,要是我不來找你,你就準備一直不來找我嗎?」
水光潋滟的眸子近在咫尺,其中的委屈撒嬌之意十分明顯。
我臉上發燙起來。
「嘿嘿嘿,你也會臉紅啊。」周扶玉笑得很是得意。
他摸了摸我的臉頰,笑得暈乎乎地道:「你可以叫我阿玉。」
我推了推他,紋絲不動。
他撅了撅嘴:「我身上的毒發作了,你快親親我。」
這話讓我一時不辨真假。
「小殿下,你還醉著。」我嘆了口氣。
周扶玉扭了扭身子,不滿道:「叫我阿玉。」
他邊說邊往我身上蹭,蹭著蹭著就蹭到了不該蹭的地方。
「小……阿玉,你的匕首硌到我了。」我委婉道。
他答非所問:「小阿玉也好聽,小阿玉給你看匕首,可大了。」
他獻寶似的,就要脫衣服。
我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他要動作的手。
「你放心,我來之前都學了,還喝了壯膽的酒。」他驕傲道。
「我可是天才,肯定會讓你舒服的。」
我:「?」
原來你就是這麼喝醉的啊!
我不再抵抗,攀附上他的脖子。
被我摟著的人一僵,發出一聲低喘,像是得了指令的小狗,撒丫子扒起了自己的衣袍。
周扶玉帶著我滾上床榻中央。
可就在我等他下一步動作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他小小的鼾聲。
他竟就這麼睡著了。
意料之中的走向,喝了酒的男人本來就不行的。
10
第二日,我睜開眼便看見一張不似真人的臉。
小扇子一樣的睫毛一顫一顫,像在做著什麼美夢,表情十分餍足。
周扶玉還在說著夢話:「小小阿玉厲不厲害啊,快說,我舔得好不好……」
我不忍再聽,輕輕推開他霸道地圈著我的手臂。
周扶玉睫毛顫了顫,砸吧了兩下嘴,醒了過來。
他瞧瞧我,瞧瞧床帳,又瞧瞧自己光溜溜的。
肉眼可見地,他從脖子開始慢慢紅透了。
「小殿下……」
我剛張嘴,就見他猛地拔地而起,倦鳥歸林似的飛了出去。
一眨眼的工夫,不知所蹤。
我:「……」
待到晌午,福海喜氣洋洋過來道:「多謝姑娘舍身救了小殿下!」
周扶玉遠遠站在殿外。
我一臉蒙。
昨晚隻是純純的睡覺罷了。
我再次回憶了一番,確認了自己的記憶未出錯。
流水般地賞賜被抬了進來。
各種金玉寶貝,都是我從未見過的。
「小殿下已經解毒了?」我試探道。
福海拔高了音量回道:「小殿下自然已經大好,姑娘這麼關心小殿下啊!」
殿外之人耳朵動了動。
我心中其實早就有了些猜測,如今福海的回答徹底印證了我的想法。
乞丐高手,和小皇子周扶玉,果然是同一人。
當真是貴人作樂,平民遭殃啊。
我咽下唇邊苦笑。
便是被戲耍了,我又能如何?
活得清清白白已需我費盡力氣,哪還敢朝貴人發火?
而且他待我也不錯……
許是已經認清了現實,三兩下,我就說服了自己,平息了心裡無用的怒氣。
不想,福海接著道:「小殿下即日就會去求聖上賜你為妃,先在此恭喜姑娘了。」
我心中一下各種思緒翻湧,一時忘了回話。
殿外之人已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
福海提醒道:「姑娘……」
我撲通一聲跪到了周扶玉跟前。
「姑娘這是?」
「小殿下,民女有自知之明,蒲柳之姿如何能配得上,還請您收回賞賜!」
皇子側妃。
再高貴也左右不過一個「妾」字。
我是為了不做妾才來的。
我為何不做賀洲的妾,又要去做周扶玉的妾?
從一個火坑到另一個火坑。
說罷,我重重磕下頭顱。
殿內霎時靜寂無聲。
搬運著賞賜的人也不知何時退了出去。
我隻瞧見那雙錦繡的靴子,一動不動矗立在我面前。
我久久未得到回應。
在我以為會被拖下去懲罰時,方才聽見頭頂上那人咬牙切齒道——
「好。」
11
那日周扶玉甩袖離開,摔了我桌上茶盞。
福海道我不珍惜。
可人各有志。
我很快又見了周扶玉。
這次,是把我喊去了他殿裡。
他端坐主位,面無表情,周身氣度非凡。
往日那活潑可愛的小皇子,仿佛都是我的錯覺。
「你想要什麼賞賜?」他冷聲問我。
我說出了早就在肚子裡過了幾百遍的答案:
「請小殿下為我主持公道,助我拿回賀洲之妻的身份……」
我話音未落,茶杯在他手裡化為粉末:
「好你個王青舒,你竟還對那人念念不忘!」
我頭一次瞧見周扶玉這副樣子。
他怒目圓瞪,氣得眼眶泛紅。
他發絲無風飛揚,分明是內力外泄。
我後半句「再讓我與賀洲和離」,竟一時找不到說的機會。
周扶玉瞬間走得影子都沒了。
福海苦笑道:「第一次見小殿下發這麼大的火。」
這次,我信了他的話。
之後一連半個月,我都未再見到他。
中秋佳節將近,我思念起爹娘來。
我委託福海公公送了家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