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認識奢侈品。
在勉強能解決溫飽的時候,沒人會把別人隨手送的禮物當成寶貝。
更何況是這麼昂貴超乎她想象的饋贈。
哪怕這個人是手握上億資產的陳知景。
「昭昭。」
陳知景出聲喊我。
我盯著他,冷笑了一聲:「陳知景,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
5
還沒等我繼續發難,空蕩走廊回響皮鞋走過發出的沉悶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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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藏穿著過膝的白色大褂,冷著臉進來,視線嚴肅的掃過我。
江藏是和我從小長大的鄰居哥哥。
看著我長大的。
還是單方面甩了我之後,出國一走了之的前男友。
我闔了闔眼,偏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做不到讓他這麼堂而皇之的審視我滿目瘡痍的婚姻。
江藏極具壓迫的聲音響起,
「謹遵醫囑這幾個字你是不認識哪一個?梁昭,你不是小孩了。我說了等會去接你做檢查,非要逞強自己去?輪椅上有刺是嗎?就柱那個破拐杖!」
「聽護士長說,你傷口又裂了?」
他冷著臉訓完我,才看見陳知景和喬悅。
然後睨了陳知景一眼,開始冷笑。
「呦,今天什麼風把您這尊大佛刮來了,梁昭手術的時候,我給你打了七八個電話,讓你來籤字,你裝S不接,現在倒是有臉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梁昭喪偶了呢。」
江藏的話像一把刀子,他不管什麼情面輩分,隻要他不爽,路邊的狗他都要罵兩句。
陳知景知道江藏的性格,抿唇接受了他所有的責罵和怒氣。
如果說陳知景是公子哥,那江藏就是太子爺。
陳知景那點資產,連江藏銀行卡的零頭都比不上。
可偏偏喬悅不長眼,非要挑這個時候維護陳知景。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們陳總日理萬機,梁總受傷他當然擔心梁總,但公司的生意難道就不重要了嗎?如果因為這種小事,陳總就放下公司的事,那他還怎麼帶著公司發展壯大?」
在她眼裡維護我的江藏,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
所以才能義正言辭地說出這番話。
江藏凌厲地看過去:「第一,梁昭出的是車禍,差點沒命了,第二,作為丈夫,妻子受傷,有照顧的責任。別和我說什麼公司重要,那公司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人去。」
「況且,」
江藏不屑。
「賺的還沒我之前給梁昭的零花錢多,他那個不入流的公司青黃不接,也就梁昭這個笨蛋願意陪著他玩過家家。」
喬悅氣的臉色通紅。
「哥,這次是我錯了。」
「她口無遮攔,年紀小,你別和她計較。」
陳知景低聲道歉。
江藏手機彈出了一條消息,他掃了一眼後,神色陰沉。
江藏不知道他那些齷齪的事,他也篤定我不會讓江藏知道。
這麼惡心的事,我沒臉跟江藏復述。
路都是自己選的。
沒道理要讓別人為你承擔痛苦。
可江藏就是這麼不管不顧的瘋子。
他拽著陳知景的衣領,將他從病房裡拖出去。
下一秒一拳砸在了他太陽穴上,「媽的,畜生。」
「你就為了這個女人,連頭也不回得把梁昭一個人扔在那?」
他狼狽爬起,唇角溢出鮮血。
頓了幾秒,才想出來江藏說的到底是什麼事。
「我不知道是昭昭,我隻是不小心……」
「那你們親到一起也是不小心?」
江藏咬牙切齒,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氣急敗壞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罵我一句窩囊。
按江藏的腦回路,我現在拖著打著石膏的腿,跳起來扇陳知景兩個巴掌,他才能勉強滿意。
喬悅撲過來擋在陳知景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陳知景慌忙護著他,向我投來求助的眼神。
我冷眼看著,沒半分上去幫忙的意思。
陳知景費力的閃躲,還不忘把喬悅護在懷裡。
似乎夜裡流的所有淚,在這個時候都沒有意義了。
喬悅撲過來,攥著我的手拼命搖晃,「你快讓他住手啊!」
江藏眼神一沉。
我避之不及,手上的傷口裂了,濃稠鮮紅的血止不住似的順著指尖滴在地上。
還沒等江藏有動作,我抬手給了喬悅一巴掌。
下一巴掌打在了陳知景臉上。
「你猜他為什麼不躲?你再猜他為什麼不還手?」
陳知景怔在原地,似乎沒想過我會動手打他。
江藏和陳知景身高相似,若陳知景真想還手,也不會落得這麼狼狽。
「喬悅,我沒耐心陪你演傻子。」
「無關緊要的桃色新聞,還是平息江藏和我的怒火,他分的很清,倒是你。」
我語氣一頓,視線緩慢的從她臉上掃過,而後發出一聲輕蔑的笑。
「今天過後,估計再也沒機會站在他身邊了。」
陳知景不會留一個算計他還算計不明白的蠢貨在身邊,哪怕還沒膩。
走廊大廳,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沒人敢圍觀。
江藏活閻王的稱號誰不知道,而且他給醫院捐了三棟樓。
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往他身上做文章。
江藏扶著我,神色陰沉地盯著陳知景。
昂貴的皮鞋踩在他的肩上,一字一頓,
「你娶梁昭那天發過誓的,記得嗎?你說辜負她的人不得好S。」
陳知景垂著眼,神色屈辱。
我怔住,錯愕地看著江藏。
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在放狠話,還是出自真心。
畢竟江藏從來說到做到。
可婚禮那天他沒來。
我發過去的婚禮邀請函,他也隻是冷淡的回了沒空兩個字。
他是怎麼知道婚禮上陳知景對我說過什麼。
還沒等我想通。
江藏視線落在我身上,目眦欲裂。
我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看到了我腳下成片的血跡。
很多很多,多到像是全身的血都要流光了一樣。
第2章 錯位情深2
我渾身冰涼,還沒來得及扶住東西,就眼前一黑。
在我以為要摔到地上的時候,撞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
是江藏。
江藏在最後,接住了我。
6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久到動一下,骨頭縫裡都是一陣酸疼。
睜開眼的時候,我沒看到江藏。
隻有陳知景。
我往門外看。
還沒等我開口。
陳知景神情有些倦怠:「他有手術。」
「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我聲音幹啞,平靜中透著決絕。
陳知景眉眼哀慟,望著我幾乎要碎了一樣:「昭昭,我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我是真的愛你。」
「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你。這段時間我太痛苦了,才讓喬悅鑽了空子。」
「她有了孩子,我才不得不這樣,無論是孩子還是她我都不要了,我會把她趕走,我身邊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
孩子?
怪不得他總是下意識地對她袒護,視線落在她身上也總是說不出道不明的緊張。
我沒再聽下去的興致,轉身背對著他。
他我都不打算要了,何必浪費精力去追究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他和他的愛一樣廉價。
他慌亂地口不擇言:「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江藏的事。」
「你從來就沒愛過我,從頭到尾都是利益,全是金錢。你和你爺爺不過是看重了我背後的陳家,如果沒陳家,你根本就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看著他。
沒忍住笑,笑著笑著喉嚨裡溢出了一陣血腥味。
大富大貴之家不僅能養出來我這樣利益至上的精明商人,還能養出來陳知景這樣的戀愛腦。
可我要是真的精明,真的在他心裡這麼重要,怎麼會被他傷成這樣!
他眼眶通紅,偏過頭不去看我,可攥著的拳顫抖地不成樣子。
那滴晶瑩的淚順著臉頰落在我的手背上。
滾燙,炙熱。
和他眼中的自己一樣。
他說我不愛他。
說我從來沒愛過他。
說我看重的是陳家,嫁給他隻是為了利益。
我慘笑,字字泣血:「你說我不愛你?你上山飆車失蹤,我找到你的時候,汽車爆炸,我都沒松開你的手,你說你欠我一條命,我說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的,我要你平安。」
「那年陳家生意失敗破產,你在天臺跳樓自S,我猶豫都沒有,直接跟著你一起跳了下去,連S我都沒怕。」
「你說想要孩子,說家裡太空了,我從梁總甘願成為陳太太,放棄了一切在家備孕。我還要怎麼愛你!」
是他親手推開了我,選擇了別人。
如今卻這樣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指責我。
我望著他,一字一頓:「陳知景,別把自己說的這麼無辜。」
「我們沒有以後了。」
「離婚吧。」
7
我真心愛過陳知景。
或許是慢了點,晚了點。
但總要把前一個人放下,才可以讓下一個住進來。
我以為他會給我時間。
可在我覺得我們會更好的時候,我們的感情早就爛完了。
沒有什麼比及時止損更好的辦法了。
即使全世界隻剩我自己,我也絕不會委屈求全,和一個爛人在一起。
我羨慕陳知景。
羨慕他父母的感情,羨慕他的家。
溫馨又和睦。
我像窗戶外的流浪狗,渴求又貪戀。
我以為和他在一起,我也會過上這樣的生活。
普通平凡,卻幸福的不得了。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S了。
為了救我。
他把我從車裡拽了出來,自己沒逃出來。
我媽和我爺爺每天吵不完的架。
沒人注意角落裡惶恐不安的我。
直到我媽改嫁。
她原本是要帶我走的,可我爺爺不肯。
他執意要留下我。
他說我是梁家唯一的血脈。
名正言順到我媽都說不出話來和他爭我。
她隻能跪在地上求爺爺。
我趴在她懷裡哭,讓她別跪。
她走的那天,我替她高興。
我仰著頭殷勤叮囑:「媽媽,你要經常來看看我。」
她紅了眼眶,摸了摸我的頭。
答應我,說以後一定會經常來看我。
從兩天一次,變成了一個星期,後來是半個月,再後來是半年。
她懷裡抱著一個小娃娃。
我再也沒有被她抱進懷裡。
再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無父無母的孩子,怎麼會過得好。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很想見見我媽。
不是想質問她為什麼說的話沒做到。
隻是想問問她,我該怎麼做。
他們說,母親都是會為孩子打算的。
我裹著大衣,一瘸一拐的走了好長時間。
路上隻有我一個人。
我敲響她的門,面上平淡,可攥著的手心滾燙的不行。
我在緊張。
她開門看到我之後,愣了一下。
「陳知景出軌,我的孩子沒了,我要離婚了。」
我眼裡有著不能言說的熱意,似乎再多說一個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我怕她擔心。
她隻要伸手抱一下我,我想我脆弱的偽裝就會全盤崩潰,哭的稀裡哗啦。
「不過是一個孩子,你們日後還會有的。」
「沒必要鬧得魚S網破。」
「你跟著他吃了多少苦,現在離婚,白白便宜了別人。」
我怔住,像是被悶頭砸了一棍,腦子混沌。
我木然開口:「錢這麼重要嗎?」
「如果是妹妹受委屈了,媽媽也能這樣冷血的說出這句話嗎?」
我眨了眨眼,眼睛裡那點熱意消失了。
委屈也沒了。
我媽皺眉不滿,覺得我帶著惡意,惱羞成怒道:「她不會走到你今天的地步!」
當然,她不會。
她有疼她的父親,愛她的媽媽。
受了委屈,恨不得一家子上去替她拼命。
他們像是生活在水晶球裡的幸福一家。
隻有我。
隻有我,是孤零零的自己。
除了江藏,沒人會為我爭一句。
她記不住我是那個她曾經放棄所有尊嚴也要帶在身邊的小孩了。
許是瞧著我神色不對,她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進屋,再出來時匆匆塞給了我一張卡。
「裡面是十萬,我出來時間長了,你李叔叔看見該不高興了。」
我來找自己的媽媽,他有什麼可不高興的。
屋內傳來女孩哭喊的聲響。
她的繼子拿水槍滋她。
她將妹妹護在身後,低聲下氣地勸。
我心裡的怒氣竟全都消了。
那張薄薄的卡硌的我手心生疼。
她不像我想的那樣幸福。
「不必了。」
我將那張卡塞進她手心裡。
她的繼子拽住了我的大衣,頑劣的扯了下來。
我驚慌失措,打著石膏的手臂吊在胸前,到處纏的都是繃帶,大衣裡是寬大的病號服。
我唇色蒼白,孱弱到似乎一陣風都能吹倒。
她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我以為她會尖銳的叫起來。
問我:「怎麼弄成這樣了!怎麼會傷成這樣!」
可沒有,她什麼都沒說。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沒有媽媽了。
再也沒有了。
8
我沒回醫院,也沒回陳家。
回了我家。
沒有陳知景,沒有爺爺,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家。
我推開門。
客廳,一個人影陷在沙發裡。
我疲倦的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