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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逃命的腳步越來越迷茫,一頭栽進草垛裡。


 


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官兵找到我,在送我回謝府的路上,遇到了策馬疾馳的蕭霽野。


 


他將我摟得緊緊的,健壯的胸膛起伏不已。


 


他說,不怕,有我在。


 


我至今還能回憶起,他將我裹在懷裡時,身上散發出的熱意。


 


那樣溫暖。


 


後來聽說,蕭霽野私自帶著京郊大營的人馬,滿城尋找他失蹤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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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打了三十軍棍,罰俸一年。


 


傷好後,我們成親。


 


我那樣聲名狼藉,他從不曾放棄我。


 


我想,這輩子也就是他了。


 


投桃報李,結草銜環,哪怕是拆了我的皮肉骨頭,我也要回報他的珍視喜愛。


 


新婚燕爾、濃情蜜意。


 


他願意讓我拋頭露面去做生意,他教我騎馬射箭。


 


我坐在馬上,他就牽著韁繩,讓馬兒慢慢地走……


 


我也曾被他養得珠圓玉潤,樂呵呵沒有煩心事,會給他系披風,理衣襟。


 


可是。


 


我S了。


 


蕭霽野從屏風後走出來,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今日在詩會上見到二姐,她跟我誇你,說你貌美溫柔、賢惠能幹,實在是很好的姑娘,也不知怎會相中我?她甚至疑心,我有她不知道的過人之處。」


 


野性濃鬱的一張臉上不見惱怒,蕭霽野又挨近我。


 


「我見了你的糕點,狀元糕自不必多言,廣寒糕暗含『蟾宮折桂』之意,芙蓉糕和牡丹糕放在一起寓意榮華富貴,假的紅柿子和那節青竹也精巧,惟妙惟肖,眾人都很喜歡。」


 


再一看,殿內哪裡還有寶梁公主的身影。


 


蕭霽野眼皮子半掀著,瞥了我一眼,「怪我沒能事前講清楚,尚公主,前途盡斷,從來都不是我的選擇。」


 


不重要了。


 


我因蕭霽野被公主所S。


 


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不重要了。


 


我抬腳往外走,卻被身後伸出的胳膊大力攬住腰肢,往後拽。


 


「跟我談談,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11


 


蕭霽野臂力扎實,從後面緊緊箍住我腰,青筋粗壯。


 


「還在生氣?」


 


「怎麼這麼沒良心?」


 


「是誰費盡心機跟謝大人成了釣友,總挑謝大人休沐時,背著魚簍,挖好蚯蚓,登門邀謝大人垂釣,就為了見見你?」


 


「是誰給你放的滿湖的荷花燈?是誰送你的小珍珠?」


 


「我什麼性子你不清楚?我若真對人有餘情,哪怕強取豪奪,也得把人緊緊拴在褲腰帶上。」


 


他從背後抱著我,腦袋抵在我額頭,輕聲哄,「好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自詡年長,卻沒考慮你的感受,我該多關心你。我以為你不在意我的從前,所以從未同你說起過我和趙晚吟的事兒。原來京中有那麼多我和她的不實傳言……」


 


他身軀健壯,如銅牆鐵壁一般,叫人掙脫不得。


 


一種被完全掌控的錯覺如蛛網一般緊密地將我包裹住。


 


我拼命掙扎著,卻因體型懸殊,奮力也掙不脫。


 


索性拔下頭上金簪,「哧」一聲扎進他手背。


 


蕭霽野吃痛悶哼,本能地脫了手。


 


不可置信。


 


我沒跑出兩步,腰間一沉,身子驀地騰空而起。


 


蕭霽野一把扛起我,將我扔進椅子裡。


 


兩手「啪——」地扶住椅把,困我在方寸之間,逼我面對他。


 


臉在面前放大了數倍。


 


「送聘前一日,你第一回主動親我。第二日卻驟然悔婚。現在連句話,都再不肯同我說!」


 


「我對你是否真心?你不知道嗎?」


 


12


 


他曾對我說過相似的話。


 


前世我留下和離書搬離侯府後,他南下巡鹽回京,本想到謝府帶我回家。


 


我們吵得不可開交。


 


我那樣溫和沉靜的性子,摔盞擲瓶,歇斯底裡。


 


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沉著臉克制,「她得病要S與我有什麼幹系?宮中來人叫我去公主府探望,我不去,是你要勸我去。難道我就飢渴到非要對一個將S之人下手?她面首那樣多,不知哪裡來的野種要賴到我頭上,你就這麼信了?你把我當什麼?」


 


「我對你的真心,你如今也要懷疑嗎?你就這麼不信我?」


 


我也想信他的。


 


可公主飽含憐憫地對我說,「他說,你右腿大腿根部有一點綠豆大小的斑,斑生在那處,床笫之間也淫賤。」


 


那斑生得隱秘尷尬,隻蕭霽野才知道。


 


隻有他知道。


 


那時我嫁給蕭霽野近兩年,卻不曾有孕。


 


我很著急,夜裡總纏著蕭霽野,他總笑我不知羞。


 


生,性,淫,賤。


 


我聽見心髒破裂的聲音。


 


蕭霽野離去後,我流了很多眼淚,總是惡心想吐。


 


我想,我是有了身孕。


 


那時阿兄病了,高堂焦頭爛額。


 


我於是沒聲張。


 


我猶豫了幾日,給蕭霽野寫信,我說,分別後飯食不思,惡心想吐。盼他盡早給我一個交代,莫負我青春。


 


他卻以為我罵他惡心,著急討要和離書,罵哭了替我送信的女使,說我們主僕一丘之貉,沒有良心。


 


我發誓,再也不要理蕭霽野了。


 


誓言成真。


 


我S在了送信後的第二日。


 


13


 


「哭什麼?」


 


蕭霽野的聲音將我拉回今生,他蹙著眉,怒意散了大半,伸手摩挲我臉上的淚痕。


 


我重重拂落他的手,「我沒哭!」


 


「那還掉小珍珠?」


 


蕭霽野徹底沒了脾氣,溫眉順眼,「春獵上是因為你在,我才會去爭那頂金冠。我唯一想娶的人,隻有你。」


 


我攥緊拳頭,「親事已退,我們之間再無任何幹系。你究竟有完沒完?」


 


「我沒完!」


 


蕭霽野面色冷硬,「你想與誰有幹系?謝檀舟?你要嫁給他?你究竟是厭了我,還是早就對他移情?」


 


心底積壓的怒火抑制不住,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他是我兄長!」


 


蕭霽野生生接了我一巴掌,冷笑出聲,瞥著我,捕捉我的表情,「他姓謝,你姓柳,你們算哪門子的兄妹?你們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你卻對感情懵懂。直到你要嫁人,你終於開了情竅,踹了我即刻跟他好上。從前我多少次想親你,你都躲開。你究竟是害羞,還是心裡早有旁人?」


 


「你胡說!」


 


蕭霽野直勾勾地睨著我,「他比我年輕,比我溫柔,不是嗎?」


 


我胸腔劇烈起伏,「啪」地扇在他臉上。


 


手心麻木一片。


 


我怒目圓睜瞪著蕭霽野,一字一句道。


 


「我沒做過這樣的事兒,你休想胡亂給我判罪!我不認,我絕不認!是你的錯,你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絕不能夠!」


 


蕭霽野臉上清晰的巴掌印還浮在臉上,卻絲毫不惱,一改方才的羞憤之態,唇角揚起來。


 


「那還氣成這樣?」


 


「你是不是有病——」


 


蕭霽野捂住我的喋喋不休,伸手捏我的臉,「年紀這麼小,怎麼醋性這麼大?」


 


「就這麼在乎我?」


 


我氣血倒流,「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你走開!」


 


「煙兒,你在裡面嗎?」


 


謝檀舟闖進來。


 


「蕭將軍,侯府齊大非偶,恐不可攀,莫再糾纏。」


 


14


 


蕭霽野黑眸凌厲,「有何不可攀?」


 


「世上事何來公平?世間何處有公平?」


 


「我和升煙因情愛結為一體,你卻要講門當戶對?要求公平?」


 


蕭霽野終究緩了語氣。


 


「謝兄放心,我絕不會因家世慢待升煙。我喜愛她,心疼她身世,更心疼她小小年紀便有七竅玲瓏心思。我知道你們謝府待她真心,將她養得很好,日後我定也會將她奉作掌中珠,珍惜呵護。」


 


謝檀舟聲音冷淡,「烏鴉怎配鸞鳳對?我家姑娘得配這世上最好的兒郎,將軍殘敗之身,又有何顏面求娶?」


 


蕭霽野深吸一口氣,克制著慍氣,「我清白之身自會分明。」


 


謝檀舟和我走在園外的路上。


 


「男人總是花言巧語,喜新厭舊,不可再信。」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日光從樹葉間篩落,照在青磚上,留下一片明暗交錯的光影。


 


光影柔和,映得這樣尋常的秋日上午,靜謐、悠長。


 


卻恍若隔世。


 


「阿兄,你怎麼會來?」


 


謝檀舟唇角輕動,「寶梁公主是蕭霽野的表姐。」


 


日光照在他瓷白的皮膚上,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我盯著他目不斜視的側臉,「我是說,今日並非休沐日,你告假了?」


 


謝檀舟在這時突然轉頭,兩隻小梨渦在唇畔漾開,「我想去甜水隴看桂花,然後買一壇桂花酒到歡樓吃蟹,若不帶你,恐你好幾日不肯理我。」


 


滿山嶺的桂花,香氣馥鬱。


 


蟹也好吃。


 


新生活才剛剛開始。


 


15


 


過了幾日,街頭巷尾流言四起。


 


說的是蕭霽野和朝陽公主的舊事。


 


除了寶梁公主說的那些與傳聞極其不符的舊事。


 


另有一樁。


 


說是當年朝陽公主和蕭霽野的四弟蕭霆雲苟且,被蕭霽野捉奸在床,兩人才會和離。


 


謠言一經傳播,瞬間如熱油倒在薄冰上,猛地炸開鍋。


 


京中茶館、酒樓傳得沸沸揚揚。


 


院中女使們也忍不住偷偷議論。


 


就連春樓裡倒夜香的小廝都忍不住咋舌:「怎會有這般淫蕩之事!」


 


我震驚一瞬,繼續忙著和「如歸樓」酒樓中的伙計們商定「燒尾宴」的菜品及定價。


 


秋闱放榜之後,登科舉子少不得在酒樓宴飲取樂。


 


我又命人闢出一面幹淨的牆壁,以供詩興大發的文人墨客留下墨寶,若能有些好的存世,也能使青史留痕。


 


朝陽公主卻找上門。


 


她眯著眼,打量跪在她眼前的我。


 


算上前世,我與她也隻有寥寥幾面之緣。


 


她卻像隱在暗處的毒蛇,在我毫無防備時,暗害了我兩次。


 


「你便是柳升煙?」


 


「是。」


 


她身旁的女使捂著鼻子,嫌惡道,「連名兒都一股輕浮卑賤的勾欄意味,也不怕汙了公主尊耳。」


 


她一如既往。


 


喜歡將我描述成閣樓裡的娼妓,無端朝我擲以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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