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自己有多辛苦,仿佛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語氣雲淡風輕。
「最後,找到了。」
花了比市場價高三倍的價格,租下了我隔壁的民宿。
怕被我發現,隻有在晚上才出門。
我皺眉問:「你來這兒幹嘛呢?來這兒住了半個多月。」
「你之前都說緊要關頭離不得人,出差都買最早的航班,你現在一走了之,那你公司怎麼辦?」
沈循抬眸看我,輕笑道。
「沒怎麼辦啊,徐幼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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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是想直接把你帶回去的。」
他說話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眸,一字一頓。
「籤完合同我就直接回了國。」
「結果家裡什麼都沒了,你連個念想都沒給我留下。」
沈循聲音很平靜:「我當時快要氣瘋了。」
「想著找到人之後,綁也要綁回去。」
他摩挲著杯沿,自嘲笑笑。
「我以為這三年,你總會對我有一點感情。」
「哪怕不多,但不至於連聲招呼都不打。」
說完這話,客廳裡陷入S一般的寂靜。
我沉默片刻,輕聲開口:「抱歉……」
沈循像是沒聽到一般,又自顧自地說開了。
「協議我帶來了。」
他拿出合同,當著我的面撕了個幹幹淨淨,扔進了垃圾桶。
「恭喜你,你自由了。」
我垂下眼眸,將水杯遞到他面前:「先喝點水吧。」
沈循卻沒有接,隻是平靜開口。
「但有個意外條款,我們的協議中沒有寫明。」
我微微愣怔。
他低頭呷了口茶,漫不經心。
「你父母找上門來,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讓我拿錢封口,要麼把你交出去。」
「你猜我選的什麼?」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你家裡的那爛攤子,我替你收拾了,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
「這件事,本不在我們的約定範疇之間。」
「我也沒必要幫你。」
「徐幼嘉,我讓步了這麼多,你總得給我一點好處。」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眸。
沈循眉眼倦懶而認真。
「我不想人財兩空,血本無歸。」
我終於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合著前面兜圈子說了一大堆,是在這兒等我。
「所以呢。」我隨口笑著問他:「你想要什麼?要錢嗎?」
沈循已經有些惱怒:「我剛剛不是說了嗎!」
「這三年跟著你沒名沒分,我要個名分!」
我看著他動怒的模樣,這才有了實感。
面前的這人,的確是沈循。
「什麼名分,前男友的名分嗎?」
他沉默著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比你那個房東,好多了。」
「至少……比他有錢,比他年輕,比他好看。」
「而且我們這三年各方面也熟悉,適配度也挺高……」
「我清楚你的喜好口味,你不用再和別人磨合……」
他說到後面,已經有些開不了口。
沈循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聲音有些喑啞。
「幼嘉,這三年我沒把你當成那種角色。」
像是怕我不信,他又輕聲補充。
「我隻是不知道如何去愛人。」
他話說完,房間裡靜悄悄的。
風吹起落地窗的紗簾,微微作響。
我垂ţű⁸眸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沈循,他手指上還纏著繃帶。
是昨天切菜的時候傷了手,來找我交換物資。
我給他了幾張創口貼。
他送了我一條珍珠手鏈。
我突然問:「那條手鏈,你什麼時候買的。」
沈循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我說的是他送的禮物。
「忘了,」他移開視線:「可能是之前你生日的時候買的。」
我又問:「那為什麼不送給我?」
他滿不在乎:「做工太垃圾,沒見過瑕疵這麼大的珍珠,我送不出去。」
我沉默片刻,朝他伸出手。
他一愣,抬頭看我。
「給我戴上。」
我認真地說:「幫我戴一下,那條手鏈。」
沈循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佩戴的時候又忍不住抱怨。
「之前想退貨的,這孔位都有瑕疵,看你又喜歡得很。」
我舉著右手, 在燈光下反復看著手鏈。
心裡一直空落落的地方似乎被填平了。
「沈循, 」
我突然開口:「突然覺得你審美也不錯。」
「至於你剛剛說的那事。」
我垂眸, 輕聲笑了笑。
和過去擰巴又不善言辭的自己告別。
坦然面對昭然的心意。
「那就試試吧。」
【番外】
酒過三巡, 大家結束了聚餐, 準備去 KTV 唱歌。
沈循看了一眼手機。
該到徐幼嘉日常睡覺的時間了。
他剛想起身, 被蔣弈拽住:「沈大少爺, 你今天一口酒都沒喝啊。」
那不廢話嗎?
沈循心想。
總不能跟他說, 因為徐幼嘉坐不慣別的司機開車。
隻習慣坐他開的車, 所以他不能喝酒。
「你看那幾個女生,就連徐幼嘉都比你喝得多。」
聽到這個名字。
沈循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了一眼。
果然看見徐幼嘉正低頭和旁邊的女生說著什麼, 一張臉紅撲撲的。
像熟透的水蜜桃, 眼眸也泛著水光。
低頭的剎那,露出白皙的脖頸。
領口細膩的肌膚也染上了緋紅。
他曾經和徐幼嘉的見面也是在一場酒局上。
徐幼嘉正被幾個老頭勸酒, 他看在同學的份上替她解圍。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徐幼嘉的。
可能是對方溫聲細語的聲調。
也可能是日常中淡然的性格。
愛意確定的瞬間並非次次都聲勢浩大。
隻是在平凡不過的日子裡突然有了盼頭。
在一個瞬間。
腦海裡出現了對方的面容。
他甚至都有些後悔。
高中的時候怎麼沒有再多和徐幼嘉相處幾年。
對方想要找他籤下沈家的項目, 他本可以公事公辦。
但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手中已經多了一份另類的協議。
實屬卑劣。
他想。
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把別人困在自己身旁。
感情這種事瞬息萬變, 隻有金錢的交易是長久的。
他絕非聖人。
隻想為自己謀利。
這幾年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徐幼嘉男友」的身份。
除了不能曝光。
除了不被承認。
沒什麼不好。
沈循有些不自然地舔了舔唇角,感嘆自己今晚沒吃飯, 真的餓了。
蔣弈還在喋喋不休:「我今天真沒把徐幼嘉認出來, 說實話我都快忘了高中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
他推了推沈循的胳膊,低聲道:「我聽說徐幼嘉沒結婚也沒談戀愛。」
沈循挑眉:「所以呢?跟你有什麼關系?」
徐幼嘉不想公開和自己的身份。
他也不能自爆。
即便他忍得很辛苦。
蔣弈喝多了,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大著舌頭問。
「你覺得我要是追求徐幼嘉怎麼樣?」
沈循皺眉,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
「不行?」蔣弈半開玩笑問:「哥,憑啥你說不行?」
「徐幼嘉跟你有什麼關系啊?」
他恨不得對著蔣弈的耳朵怒吼幾萬遍。
「我是她男朋友!」
但是他不能。
沒得到徐幼嘉的允許。
他不能。
方茉笑意盈盈走上前, 說想要借他的車回去。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不順路, 不好意思。」
對方抿了抿唇, 有些難堪。
沈循又平靜叫住她。
「對了,我本來不想找你還錢,但我現在改主意了。」
「你買表本來就是找我借的錢, 明天記得把錢還給我。」
他笑了笑,雲淡風輕道:「不然我女朋友查賬的時候, 說不過去。」
「不想被她誤會。」
…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心狠。
沒想到徐幼嘉也不遑多讓。
「給她發消息, 問她去哪兒旅遊了。」
說這話的時候,沈循知道自己的眉眼陰沉得可怕。
一旁的蔣弈都有些被嚇到了:「你倆什麼關系啊?」
「讓你問你就問。」
沈循冷冷開口。
「她是我女朋友。」
徐幼嘉把自己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生怕自己找上門去。
戒備心也強。
給蔣弈報的地址都模糊不清。
他隨意地瞥了一眼對方報來的地址, 摸出手機就準備訂機票。
隻剩蔣弈還被嚇著:「不是吧?你們什麼時候談的戀愛啊?」
「我談個戀愛還要給你報備嗎?」沈循連聲催促。
「你的微信借我登幾天。」
誰知回家的時候遇上不速之客。
本來就一肚子火, 看到徐幼嘉名義上的家人。
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沒把他們打個半S已經是仁慈。
等到對方哭天喊地道歉,他才讓人把他們趕了出去。
沈循對徐幼嘉的家庭了解甚少。
徐幼嘉不說, 他也不會問。
被今天這麼一鬧,他心裡對徐幼嘉愈發愧疚。
但一想自己幫她處理了這個麻煩。
她要是問怎麼感謝自己, 自己能提出讓她留下來嗎。
沈循心裡又把自己罵了一頓。
被別人賣了還想著怎麼幫別人省錢呢。
…
不得不說,湖邊的小鎮景色宜人,住十天半個月都心情舒暢。
沈循一邊感嘆徐幼嘉真會選位置。
一邊又恨不得把她抓到床上,狠狠揍她。
他在半夜偷偷搬去了徐幼嘉的隔壁。
隻等合適的時機到來。
和徐幼嘉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一牆之隔。
坐在客廳裡都能聽到對方的腳步聲。
晚上睡覺的時候身旁空落落, 但一想到徐幼嘉就在隔壁。
又覺得自己可以忍受黑暗。
不能暴露自己在隔壁。
不能讓徐幼嘉直到是自己。
和徐幼嘉交流的方式隻有寫小卡片。
他為了掩飾字跡, 寫得字都歪歪扭扭。
徐幼嘉好像沒放在心上,還給他送了水果。
沒他在身邊,對方並不孤獨。
反而心情很好。
每天都能聽到隔壁傳來她哼歌的聲音。
他心裡又隱隱有些失落。
媽的, 真是沒心沒肺啊。
不過這樣也無所謂。
沈循安慰自己。
我公司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切菜的時候也裝作滿不在意。
卻無意中被隔壁的說話聲牽動著注意力。
直到手指傳來疼痛,他才認命咬牙。
算了。
這輩子是栽徐幼嘉身上了。
他以為三年期限已滿,他可以靠著一些瞬間活很久很久。
但人本就是貪婪的動物。
隻要擁有過哪怕隻有短短一瞬。
也越發不能滿足。
生命給了他數不清的積雪。
但徐幼嘉是他唯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