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多少?我工作這些年還存了些,能幫你還一點。」
我:「……」
給沈循當金絲雀這事兒著實不好開口。
我含糊不清地說,是工作上的事兒。
幸好我的行業和沈循的公司有所往來。
喬苒這才放下心來:「嚇S我了,沈循那語氣我感覺下一秒他就要報警了。」
「那你落地之後記得給他說一下啊,畢竟都是老同學,別鬧太僵了。」
所有人都覺得我和沈循不可能會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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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高中的時候,我是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邊緣人物。
沈循家境優越,在全校風頭正盛。
幾乎沒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整整三年,我們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誰能想到後來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身份。
在掛斷電話之前。
我再次拜託喬苒,要是下次沈循問我去哪兒了就說不知道。
她信心滿滿地保證:「放心吧,咱倆什麼交情,我肯定站你這邊。」
「不過……」
她又滿不在乎地隨口道:「最近沈循可能沒心思找你了。」
喬苒壓低了聲音,悄悄和我八卦。
「我聽說他家要破產了。」
7.
我一愣。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問:「那沈循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呀,開始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唄。」
「他把房子車子債券賣了,也能過得比我們好。」
「隻是後面就可憐咯。」
我沉默半晌,不自然地笑了笑,隻是聲音有些低落。
「說的也是。」
喬苒沒聽出我的異樣,說起這些頭頭是道:「不過要是他破產了,估計方茉也不會和他結婚了。」
「追方茉的人那麼多,她現在也看不上沈循了。」
「我的份子錢終於可以存下來了!」
掛了電話,我想給沈循打個電話問問。
但很快又放棄了。
他現在為了公司急得一頭亂麻Ṭų³,我還是別去添亂了。
打開微信,果然好幾個高中同學跟我說沈循在找我。
前幾天剛加完好友的蔣弈連著發了好幾條消息。
【幼嘉?沈循找你呢。】
【你倆沒加好友啊?】
我對不熟的人總有一種客氣,禮貌回復他。
【剛下飛機,我等會聯系他,麻煩你了。】
隔了許久。
蔣弈才發來消息。
但像是自來熟一樣,大大咧咧問。
【你去哪兒啊?】
他一直都是這種外向的性格,高中的時候就和全校男生稱兄道弟。
對於這種社交悍匪,我這種 i 人避之不及。
隻能敷衍回復。
【出去旅遊散散心】
蔣弈的頭像不停顯示「正在輸入中」,半晌才說。
【去哪兒旅遊啊?我剛好最近休年假】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景色還挺好看】
還附帶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我看著屏幕微微皺眉。
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幹脆扔了手機當做沒看見,去浴室洗澡準備睡覺。
第二天早晨醒來。
發現微信消息空空如也。
除了喬苒發了幾個視頻鏈接,蔣弈的對話框沒有再顯示未讀消息。
想來昨天也是他隨口一問。
我因為沒回消息而產生的愧疚終於在這一刻能夠煙消雲散。
推開窗戶,站在陽臺看著樓下的景色。
煙雨朦朧的江南小鎮。
說是旅遊,其實是旅居。
原本計劃在這個地方呆三個月左右。
幸好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能夠線上辦公。
處理完手頭的項目,我考慮了很久,還是偷偷向同事打探起沈家的消息。
我和沈循的再次相遇,本來就是因為工作場合認識。
也不算騙喬苒。
沈家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要是出了問題,首先受到波及的就是我們。
然而Ţŭ₉同事隻是搖頭,沒聽到有什麼風聲。
隻說最近對方的老板忙得人影都看不見,合同堆了幾十份還卡在流程上。
我心裡又松了口氣。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沈循幫過我,我對他沒有恨意,自然也不想看他落入困境。
適時,蔣弈發來微信消息。
【幼嘉,你昨天還沒給我推薦旅遊地呢。】
8.
我看著這行字陷入沉默。
蔣弈是沈循的好友。
很難不讓人猜到屏幕那頭是沈循在和我對話。
像是猜到了我的顧慮,蔣弈發了個語音條過來。
點開,是他熟悉的聲音。
「幼嘉,我看你昨天發的朋友圈那景色還挺好看。」
「我女朋友一眼就看上了,想問問那個地方是哪兒啊?」
我沉默半晌,報了個地名。
但卻沒有告訴他詳細的地址。
蔣弈果然沒放在心上,樂呵樂呵地回了個「收到」。
他性子活絡,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大家行業相似,項目都有往來。
沒有一句提到了沈循。
我漸漸放下戒備,暗自笑話自己草木皆兵。
誰料他又話鋒一轉。
「對了,前幾天沈循不是一直找你來著,後面你給他回電話了嗎?」
我:「……」
沈循沒有向他的好友提起過我的存在。
蔣弈也和喬苒一樣,都被蒙在鼓裡。
我隻能硬著頭皮撒謊:「嗯,回過了。」
「沈循有些時候脾氣比較壞,你多擔待啊。」
蔣弈像個老好人一樣勸架。
「他沒什麼壞心眼的,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
說到這兒,蔣弈又嘆氣。
「這幾天沈循在住院,家裡公司又都出事,我看他都要崩潰了。」
我一愣怔。
剛想問是什麼病。
蔣弈又結束了話題。
「害,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呢,你倆又不熟。」
「過幾天我帶我女朋友來玩會兒,希望到時候你還在這兒。」
「咱老同學可以約出來一起吃個飯。」
…
旅居的這幾天。
沒了催債的弟弟和媽媽,也不用再去顧慮沈循。
我終於能有屬於自己的時間。
小鎮是政府專門打造的旅遊區,我在靠近湖邊的地方租了一個短期的民宿。
獨門獨戶,和隔壁一牆隔開。
沒多久的半夜,隔壁也有了搬家的動靜。
聽著聲音有一群人,想必也是情侶夫妻來這兒度假。
第二天的清早,小院的門上掛了一個竹籃。
裡面是一些鮮花。
附帶了張畫著笑臉的紙條。
——是新搬來的鄰居準備的。
我驚喜地收下,回家插在花瓶裡。
也許是巧合,送來的鮮花正是我喜歡的鳶尾。
新搬來的這對小夫妻或許還不知道。
我們這個民宿離最近的商業區還有些距離。
平日採購食材都要等房東每周一送來門口。
想需要一些日常用品,還要騎半小時的小電驢到鎮上的超市。
想到這兒,我又找來一張卡片,除了寫道謝的話。
又提醒他們,如果有需要的日用品可以找我拿。
出門散步的時候,順手插在了他們小院外的白色柵欄上。
察覺到有人看我。
回頭,卻隻有落地窗的白色窗簾隨風飄動。
9.
這半個月過去。
我從來沒見到隔壁的鄰居夫婦。
隻是時不時會聽到從隔壁客廳傳來的音樂聲。
女主人的聽歌品味和我很像。
我做飯的時候,聽著隔壁的音樂,心情都愉快了許多。
他們似乎也是一對不擅長社交的人。
需要我交換提供的東西,也隻是在我的門上貼小紙條。
有時候是衛生紙,有時候是調味品。
這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第二天又能收到他們感謝的物品。
從最開始的鮮花,到幾枚雞蛋,五花八門。
對方似乎也在絞盡腦汁地想,還有什麼可以用來感謝的物品。
所以今天,我收到了一條珍珠手鏈。
泛著淡淡粉光的珍珠項鏈,靜靜地躺在絲絨盒中。
這是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一直想要的生日禮物。
當時我剛認識沈循。
剛和他有了親密關系。
我生日的時候,他問我想要什麼。
我指著櫥窗裡的手鏈,笑眯眯說想要這個。
他卻隻是不屑一笑,有些無奈:「讓你挑個生日禮物,你怎麼盡按便宜的選?」
最後,他送了我一隻十多萬的手镯。
樣式精美。
卻不是我喜歡的。
和沈循在一起的三年,平心而論,他確實對我很好。
給我買各種奢侈品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像曾經那塊和方茉一樣的手表。
但他並不知道我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他隻是在用他以為最完美最讓人羨慕的方式,來飼養他的鳥雀。
曾經的我對沈循有過不一樣的情愫。
但後面也漸漸接受了現實。
我並非他愛的人。
他在情濃時一遍遍說的愛我。
或許隻摻雜了他的半分真心。
我也慢慢明白,原來愛才是奢侈品。
我沒有家人的愛,沒有戀人的愛,難道我就不生活了嗎?
我可以自己愛自己。
金錢成了我和沈循唯一的鏈接。
但今日看到這條手鏈。
我心頭酸澀,竟然有朝一日會因為陌生人送的禮物而險些落下淚來。
門外的小院傳來敲門聲,我連忙拿著手鏈跑去開門。
以為是隔壁鄰居的登門拜訪。
然而打開門,才發現院子外站著房東。
對方憨厚一笑:「今天給你買了些蔬菜水果。」
每周都是房東順路把這一周的食材買好送上門,我再給他付錢。
他熱情地介紹說:「今天看見有現S的魚,給你拿了兩條,你可以煲魚湯。」
房東和我差不多年紀,笑起來很是腼腆。
「徐小姐,下個月的時候我們這兒櫻花也要開了。」
房東笑著提議:「到時候我可以開車帶你去看櫻花。」
見我面露驚喜,他又給我解釋什麼地方拍照最好看。
這半個月以來多虧了他的照顧。
有一次晚上我胃病發作,還是麻煩他開車送我去鎮上的醫院看病。
「在我們這兒度假療養最舒服了。」
房東說:「你可以在這兒長租,房租我給你優惠。」
我連連道謝。
他臨走前,又像下定了決心一樣,低聲問:「徐小姐,方便問一下……那個……你有男朋友了嗎?」
見我抬頭看他,對方滿臉通紅結結巴巴:「我、我就是隨口問問。」
「你別放在心上。」
「要是沒有的話……」
他期期艾艾,整張臉紅得快熟透:「我是覺得你性格溫柔,這半個月我……」
院落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有人慢條斯理地走上前
對方戴著棒球帽,看不清面容。
我還未開口,他已經俯身按住了房東的肩膀。
傍晚的霞光旖旎,給他周身披上了一層暖暖的光。
帽檐下,是沈循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眸。
「我跟了她三年,都沒名沒分。」
「現在找她要個名分,你要不先排個隊?」
10.
客廳裡,二人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沈循先打破了寂靜。
「幼嘉。」
沈循靠在沙發上,朝我晃了晃手裡的茶杯,輕笑:「再幫我倒杯水吧。」
我看著他,身形未動。
隻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垂下眼眸,漫不經心。
「比你晚兩天。」
我愣怔住。
也就是說,沈循來這兒住了半個月。
「我開車沿著你給的地址,找了整整一天。」
沈循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往日裡那副無所謂的態度。
「他們都說沒見過你。」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