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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到春風樓時,小倌一眼就認出了殷府簪花的馬車。


他眼眶紅紅乞憐:「姐姐,你何時肯帶我回家?」


 


想到府裡還住著一位。


 


我遲疑片刻:「需再等等。」


 


他一聽就不肯了。


 


「都說那顧公子的容貌天上有地下無的,姐姐可是悔了,舍不得同他和離?」


 


顧思聿作鬧的場景猶在眼前。


 


我生怕小倌兒不痛快,條件反射地就要討好他。


 


誰知他隻眨巴著眼,就咽下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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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傷心低下頭:「姐姐不選溪詔,定是溪詔還不夠好。」


 


我何時遇到過這麼溫柔小意的男子。


 


不知所措地看向晴兒。


 


晴兒湊到我耳邊。


 


「小姐,謹慎些。


 


「像綠茶。」


 


我打了她的手,懲罰。


 


什麼紅茶綠茶的,


 


肯為本小姐花心思就好。


 


9


 


我幾乎在春風樓宿下了。


 


常有小倌被覃媽媽帶來獻藝。


 


「殷小姐,隻一位娈童陪你,怕是會寂寞。這幾位都是今兒個新到的,花謠善歌、舜弦善詩......」


 


「不用了。」


 


春風樓的小倌,個個都生了副多情的桃花眼。


 


我卻隻對溪詔的琴音著迷。


 


覃媽媽出去後,


 


溪詔捻起一顆櫻桃來喂我。


 


我握住他的手,希望給他安心。


 


「我殷頌安雖名聲不好,卻是個專情的。倘若你願為我守夫道,我也定不會負你。」


 


溪詔感動得快哭了。


 


下頭傳來雜亂的聲音。


 


我讓晴兒去瞧,回來時,她欲言又止。


 


覃媽媽急急忙上來了。


 


立在屋外,很是歉疚討好:


 


「殷小姐,奴家也想攔,可...可這位公子說...他是你的夫君。」


 


側過頭,顧思聿站在門口。


 


10


 


我沒多看一眼,


 


自然回了頭。


 


溪詔伸手,接我吐出的櫻桃核。


 


顧思聿自顧自進來,眼神瞟向桌上的小巧櫻桃。


 


「這色澤醇香,比不上殷府的一半。殷小姐何時這般不挑食了?」


 


我的指尖狀若無意地劃過溪詔的手背。


 


立著的男子霎時黑了臉。


 


「顧公子這就不知了,小巧可人有小巧可人的好。」


 


顧思聿深吸一口氣,別開眼:「你我尚未和離,這傳揚出去...」


 


「哦?


 


「雅間大門敞著,我來此品琴,有何見不得人?」


 


我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倒是顧公子夜會美人,詆毀於我,還叫旁人聽了去。你我之間,究竟是誰做了醜事?」


 


顧思聿的話被我堵了回去。


 


我立起身來。


 


「和離是你提的,我也應了。即便我來此為尋歡作樂又何妨,你是S了?我還得為你服喪嗎?


 


「個中緣由未廣而告之,是念及你為我服侍父母多年,恐你日後遭人非議。若你再同今日般不識趣,來壞別人生意,屆時被打了罵了,可別提我殷頌安的名諱。」


 


我揮袍,轉身坐下。


 


覃媽媽機靈,立刻將新來的小倌兒統統安排進來。


 


十來個小倌們流水般湧了進來,拿扇子的、挎笛的、背琴的,好不熱鬧。


 


活活把顧思聿擠出了門外。


 


當著眾人的面,我發了話。


 


「殷府隻有一位待嫁千金,並無夫君。」


 


「好,好。」


 


覃媽媽知曉我在演戲,等把他趕出了春風樓,又叫小倌們流水一般撤了。


 


見了不想見的人,我乏得緊。


 


「溪詔,替我按按。」


 


他的手法輕柔,消散了我半數怒氣。


 


「顧公子好生奇怪,明明是他日日嚷著要同小姐和離,今日見小姐私會男子,卻又來此大鬧,話裡捻酸,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在意小姐呢。」晴兒嘟囔著。


 


說來,我也一直看不透他。


 


他孝敬親長,每日都去父母房中請安奉茶。


 


說話輕聲細語的,下人灑掃時不小心弄碎了他心愛的茶盞。


 


他隻會擺擺手,說不礙事。


 


偏偏隻對我紅眉綠眼。


 


擲千金也博不了他一個笑。


 


日日在房內撒潑,鬧著要和離。


 


爹娘先前還當他如此親近是有所圖謀,對他防備著。


 


後來發現他打心眼裡認真對待二老。


 


更加不信我說的無理之事。


 


一聽下人說我們吵鬧,他倆拿著棍棒就跑來,要打S我這個不孝子。


 


...


 


「對了小姐。」晴兒給我揉著腿。


 


「我聽府中下人說,姑爺生病那日,他似在房中教了鸚鵡新的對話。」


 


我眼皮都懶得睜:「教了什麼。」


 


「小雞小雞,記得一會見了阿娘要說?」


 


「阿嚏...」


 


「對。前面加上阿娘。


 


「阿娘,阿娘,阿嚏...」


 


11


 


明日爹爹休沐。


 


我不能再宿在春風樓了。


 


看著溪詔對我戀戀不舍的模樣,著實可憐。


 


「好寶貝兒,你若沒事,先弄清自己的身世吧。這樣,也好叫爹爹早日同意我贅你入府。」


 


小倌抿唇,點了頭。


 


馬車回府,顧思聿竟罕見地幹起活來。


 


他撸起袖子,賣力掃著庭院中央的落葉。


 


十幾個家丁一臉懵地看著他。


 


又為難地看向我。


 


我先進門看了小雞。


 


它撲著翅膀。


 


「阿娘回來了。


 


「阿娘回來了。」


 


想到晴兒說的話,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它的頭,誘它發音:「阿娘,阿娘...」


 


小雞瞬間啞了嗓。


 


「阿娘,阿娘,阿嚏...」


 


和著了風寒別無二致的嗓音。


 


鸚鵡,竟也會騙人!


 


顧思聿拿著湿漉漉的帕子跑進了屋。


 


「娘子坐車辛苦了,擦擦汗吧。」


 


「????」我戰術性後移。


 


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然握著一枚精致小帕,將手伸向了我的額間。


 


被我猛地打掉了。


 


我以關愛傻子的眼神掃了他一眼,轉身進正殿,給娘親請安。


 


晴兒瞪他一眼:


 


「有病。」


 


12


 


我坐在娘親身側,給她捏腿。


 


「今日讓太醫替顧郎看了診,他風寒已好全了,怎得還不走。莫不是,舍不得你?」


 


晨起喝的粥都快吐出來。


 


手上加了勁兒,我惡狠狠咬牙:「等午後,我就讓人把他的行囊丟到門外去。」


 


可還沒等我趕人,一位妙齡女子便找上門來。


 


她大著肚子,在門口吵鬧,逼我讓賢。


 


「殷頌安,你給我出來!


 


「你自詡名門之後,卻如此刁蠻。四年前,你逼得顧郎與我分離,可如今你與他結為連理四載,卻依舊未能為他延續香火,既如此,又何苦佔著正妻之位不放呢?」


 


拐角處來了緩緩一輛貴氣的馬車。


 


應是薛尚書來同我爹商議要事。


 


那女子說著就跪下了,她張開雙手,攔住來的馬車,求大人替她做主。


 


她含著淚,低頭摸著隆起的小腹:「我腹中,已懷了顧郎的孩兒。顧郎向殷小姐提過數次和離,殷小姐屢屢不應。殷府勢大,民女知尚書大人通情達理,萬般無奈之下,今日才來此懇求。求大人為民女做主!」


 


薛尚書下了馬車,站在門口。


 


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爹爹聽見動靜,出了府來。


 


那女子上前扯著褲腿,大哭起來。


 


「懇請宰相大人成人之美,放顧郎自由。」


 


她是成了心要我相府難堪。


 


我爹愣了。


 


「和離書,頌安早就寫好,是他自己未籤啊...」


 


當著老友的面丟人。


 


我爹氣得臉都綠了,當即叫家丁把人綁出來對峙。


 


我抬颌:「行李一並拿出來吧。」


 


等人的間隙,晴兒為我抬了把椅子來。


 


「你剛剛說,你懷了孩兒,也就是說,顧思聿在與我成婚期間,出牆了?」


 


「我們本是互有情意,若不是你殷府棒打鴛鴦,我與顧郎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顧思聿被架出來,看見女子的那一刻,臉都白了。


 


「阿音...」


 


13


 


「嘖嘖...她如今身懷六甲,還在為你四處奔波,你卻賴在我相府不走。顧郎,你好生絕情啊!」我摳著指甲,嘆息連天。


 


「你...我...」顧思聿急了。


 


「阿音,你我從未,你怎會有孕...這絕無可能!」


 


沈音撲進了他懷裡:「顧郎,三月前你來尋我的那晚...」


 


「我不過給你送了些衣被,前後未超過半個時辰!你怎能用此事開玩笑!」


 


原來三月前,他們二人就已暗通款曲了。


 


偏偏府裡的管事前幾日才知曉。


 


兩人還在爭執。


 


我站起身,打斷了他們。


 


晴兒回房拿來和離書和筆墨。


 


「趕緊籤了,趕緊走。」


 


沈音肉眼可見地期待:「這法子果真有效,有效!顧郎,你不是厭她許久,苦離不開殷府嗎?你快籤了它,日後你我二人山水相伴,之間再無阻礙了。」


 


「我不籤!」顧思聿將和離書揮至地上。


 



 


他惡狠狠盯著沈音的肚子:


 


「沒做過的事,我顧思聿不會認!」


 


我看著他的眼睛。


 


「顧思聿,認與不認,我殷頌安都不要你了。


 


「和離書你不肯籤是嗎?


 


「那就,休夫!」


 


顧思聿徹底急了。


 


「憑何?殷頌安,你昔日挾恩圖報,強求我入贅。如今膩了,便一紙休書打發我走?你們殷家未免欺人太甚!」


 


眼看越鬧越大,爹也冷了眉。


 


我點點頭:「那便開封府見吧,顧公子。」


 


家丁將他二人關在門外。


 


未收拾完的行李,從牆頭丟了出去。


 


14


 


開封府堂上。


 


判官大人要請我爹的指示。


 


我爹煩得要S,隻讓他速速解決此事。


 


管事將顧思聿婚內私會情人的事一一道來。


 


有憑有據,無從抵賴。


 


顧思聿即便上刑也不認。


 


他指尖被刑具夾著,額間的汗滲了許多,痛苦無比,仍堅持著他與沈音並無那般關系。


 


沈音哭著錘他:「你放屁!」


 


「前幾日來,你對我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


 


他看著管事:「我知道殷府有人跟來,故意說與他聽的。」


 


穩婆來驗過,沈音確實懷了孩子。


 


「你那分明是...」顧思聿氣息漸微,卻咬著牙說出口:「分明是你進京那日,被強人所劫。你哭著來尋我,我念及與你小時候的情誼,才對你照拂一二。」


 


「顧郎,你撒謊,你撒謊...」


 


沈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思聿的陳詞確實立不住腳。


 


婚內通奸,官府要判他流放。


 


我娘讓丫鬟給爹爹傳了信,念及他四年來精心照料二老,未有差錯。


 


金銀細軟一律不帶,隻將他逐出門去罷。


 


15


 


我和顧思聿終於是徹底沒了關系。


 


這事耽擱了幾日,我想小倌的緊。


 


當日就坐著小轎,往春風樓去。


 


「溪詔為何不在?」


 


覃媽媽見了我,卻是眼神躲閃。


 


「他,似是想起來自己的身世了。」


 


我嘴角不掩的勾起一笑:「哦,可弄清楚了,他是哪家的公子?」


 


明日我便讓媒人去下聘。


 


「弄...是弄清楚了...隻怕...」覃媽媽閃爍其詞。


 


「莫非是門第寒微?」


 


她搖頭。


 


「那是姑媳嫂侄難以相處,為惡一方,恐非善緣?」


 


她依舊搖頭。


 


「總,總不能是罪臣之子吧...」我猶疑了。


 


覃媽媽將我拉到一旁,表情惶惶難安,愁都要愁S了:「你不知,他竟是...太子殿下...哎喲...」


 


前兩年,陛下端午率百官遊獵。


 


年輕的太子追去林中獵一頭野鹿,卻未注意懸崖,騎馬失足,誤滾下山坡。


 


陛下派人尋了數月,屍首全無。誰料太子殿下滾下馬後,順坡又滾進了江裡。


 


江水衝到岸邊,被人救起。


 


十兩銀子賣給了春風樓。


 


覃媽媽繞著手絹:「你說,我還讓殿下接客,雖隻接了你一人吧,但...诶!殷小姐你怎麼暈倒了...快來人啊...殷小姐...」


 


16


 


我醒來時,爹娘正守在床邊。


 


「哎喲我的寶兒,總算是醒了。」


 


御醫來號過脈,隻說是驚嚇過度,並無大礙了。


 


爹才松了一口氣,轉頭怒斥晴兒。


 


「你怎麼照顧主子的?小姐平白無故的,怎得暈了?」


 


「小姐...」晴兒跪地,不敢說。


 


我抿了抿唇:「爹,咱可能要攤上大事了...」


 


聖旨比我預想中來的要快。


 


陛下身邊的汪公公神色不善。


 


「殷相,陛下讓奴才來,請您入宮。」


 


我娘盡量保持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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