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覺得難過的喘不上氣。
隔了很久又想起。
我已經S了啊。
S人……怎麼會難過呢……
7
我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回了家。
燈光大亮。
裴司嶼下意識地喊著,「樂顏?」
房間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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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跟著沉默下來。
車鑰匙甩在茶幾上,房門敲響。
他瞬間繃直了身體,推開門。
「終於知道回家了是吧——?」
迎面而來的小老太六神無主,她抓著裴司嶼的衣襟慌了神,「顏顏呢?顏顏為什麼一直都不接我電話!」
裴司嶼醒了酒,「媽,你怎麼來了。」
她急的衝著屋子裡大喊,「顏顏,顏顏你在家嗎?」
媽。
我下意識地喊她。
可她聽不見,額頭已經沁出了汗,匆匆地往裡面闖。
「顏顏你別嚇唬媽,顏顏?!」
媽!
我在這,媽!
我跟在媽媽的身後,想要抓住她的手。
可是我抓不到。
她也聽不到,她一句也聽不見我的呼喊。
房間裡,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媽急切地回過頭,「是不是顏顏給你打的電話!」
電話接起,傳出嬌滴滴的女音。
「阿嶼,羅蘭香谷這裡怎麼好像停電了……」
羅蘭香谷。
我和裴司嶼的婚房。
我媽顯然也記得。
她勃然變了臉,猛地奪過手機,「你在羅蘭香谷那顏顏在哪?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女兒的婚房裡!」
手機裡,傳出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裴司嶼變了臉。
8
我聽見周簡兮在電話那頭倒吸冷氣的聲音。
頭頂的水晶吊燈閃爍了兩下。
裴司嶼的西裝外套在落地窗上投出倒影。
我媽的指甲深深掐進裴司嶼的小臂,「你讓別的女人住顏顏的婚房?」
「媽,你聽我解釋。」
裴司嶼伸手要扶助他。
卻被她狠狠甩開。
我媽踉跄著後退,撞到玄關處的玻璃屏風。
哗啦啦的碎裂聲裡,我看見她蒼白的鬢角沾著細小的玻璃渣。
我哭著焦急著想要把這些玻璃渣清理掉。
可是我怎麼也做不到。
「解釋什麼?」
我媽突然笑起來,渾身發抖。
「顏顏懷孕不到三個月時候孕吐住院,你說你在紐約開並購會議,其實是在為了周小姐處理離婚案吧?
「顏顏上個月去做四維,你又是去接周小姐回國?」
裴司嶼在我媽的質問下,喉結劇烈滾動。
我從未見他這樣慌張過。
「媽,你別生氣,帶我去見顏顏好嗎?」
裴司嶼好像是被我媽打敗了的樣子。
我媽笑的更加癲狂。
「見誰?」
我媽尖叫著搶過裴司嶼的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壁紙還是去年生日時我穿著碎花裙在花園澆水的照片。
她SS攥著手機按在胸口。
「我的顏顏在哪兒?不在你這兒,不在羅蘭香谷……
「她最怕黑,連睡覺都要留盞燈,她在哪兒?」
我媽突然抓住裴司嶼的衣領。
裴司嶼也慌了神。
我媽瘋了一樣的跑出去,向羅蘭香谷的方向。
9
羅蘭香谷。
我媽衝進屋裡。
周簡兮穿著我的睡衣,正縮在沙發上。
屋子裡漆黑一片,透過盈盈月光,可以看到她臉上還掛著期待。
待看到來人是我媽後,眼神冰冷下去。
裴司嶼跟著我媽走進來。
先去門外重新推上了電閘。
又手忙腳亂的給她披衣服。
周簡兮剛剛含在眼裡的淚,終於掉下來。
燈光亮起的瞬間。
我終於看到,地上散落著我媽給我的陪嫁玉镯碎片。
那是我姥姥傳給媽媽的。
我撲倒在玉镯碎片旁,想拼湊起來。
手卻怎麼也握不住這些碎片。
急的我拼命喊:「司嶼、媽媽,我撿不起來,快幫幫我!
「快幫幫我,怎麼辦,我撿不起來。」
我又飄到裴司嶼身邊,想要抓住他的袖子。
「為什麼她穿顏顏的睡衣?還有,玉镯怎麼回事?」
我媽的聲音壓抑著,像一頭受傷的母獸。
「阿嶼,我不小心,太黑了,我沒看到。」
周簡兮可憐的看向裴司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裴司嶼拂開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
「媽,镯子我會在給顏顏買一隻。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到現在,裴司嶼還是堅信我媽在幫我一起騙他。
我媽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羅蘭香谷。
「媽……」
「阿嶼,別追了,阿姨氣夠了就會帶顏顏回來了。」
身後傳來裴司嶼的喊聲,和周簡兮的勸慰聲。
裴司嶼明明好像聽了勸。
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鈍鈍的痛。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逐漸剝離。
10
我好像想起什麼了。
我S那天,是我和裴司嶼的結婚紀念日。
「我要出差一趟。」
「和周簡兮嗎?」我不依不饒。
心裡總有種預感,這次他去了,我們就結束了。
果然。
晚上,我就看到周簡兮的朋友圈。
裴司嶼圍著浴巾,赤裸的後背的照片,配文字:
【公狗腰啊,從小到大都沒變。】
我和裴司嶼發生了婚後最大的一場爭吵。
他不耐煩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我現在回去?回家陪你行不行?
「我和簡兮都認識多久了,真有故事還能有你?還能有你肚子裡的孩子?」
他罵了髒話。
那邊又傳來周簡兮溫柔和善的聲音。
「阿嶼,這麼晚了你要回返?
「你別走了,我再去找個酒店吧。
「大晚上的,開車多不安全……」
我沒看到她的臉。
但也能想象到周簡兮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嫂子在孕期,不懂事,但也別故意折騰人啊。」
電話像是被他丟在了什麼地方。
男人的聲音離得很遠。
「你走什麼走,我們之間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電話那頭,窸窸窣窣地響,卻沒了交流的聲音。
我被氣的渾身發抖。
紅燈亮起,我卻渾然不覺。
隻能對著電話大喊,「裴司嶼,你現在回來,我要和你離婚!」
腦子裡渾渾噩噩,口不擇言。
汽車飛速行駛,被愚人節聚餐的酒駕司機撞了很遠。
再睜眼。
我看到血肉模糊的自己。
原來,
我是這樣S的。
11
「阿嶼……」
周簡兮又要纏上裴司嶼的手臂。
「為什麼要動顏顏的東西?」
裴司嶼第一次對周簡兮黑了臉。
周簡兮可憐的表情僵在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電閘是你自己拉掉的吧?」裴司嶼繼續問。
她半張著嘴,「阿嶼,我不是故意的。」
我上了樓,進了我和裴司嶼的房間。
凌亂的大床。
衣帽間也混亂一片。
首飾盒裡原本躺著的玉镯碎在客廳的地上。
裴司嶼好像察覺到什麼,也進了臥室。
周簡兮小跑著上來。
「為什麼住這間房?」裴司嶼這次真的動了怒。
「我說過,你睡客房。」
周簡兮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阿嶼!我是簡兮啊,你說過,你的就是我的呀!」周簡兮的眼淚砸在裴司嶼的後背上。
我能看到眼淚透過襯衫,燙在裴司嶼灼熱的後背上。
他僵直了背脊。
但是隻有片刻,他用力拉開環在自己腰上的雙手。
「樂顏才是我的妻子。」
冷漠的話讓周簡兮一愣,帶著深情的眼神瞬間冰冷。
可是阿嶼。
我S了啊,我不再是你的妻了呀。
「我給你買了一套房子,你搬出去吧。這裡不適合你。」
裴司嶼留下這樣一句話就離開了。
我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逐漸釋懷。
12
我站在裴司嶼身邊。
看他摔碎第三個威士忌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混著血珠從指縫往下淌。
他對著手機吼道:「活要見人,我S要見屍!」
裴司嶼的喉結在月光下滾動得像困獸的掙扎。
「顏顏,對不起,是我忽視了你。」
他突然蜷縮在沙發角落,把臉埋在我常常披的一件羊絨披肩裡。
「我隻是想照顧周簡兮一段時間而已,你在哪兒?」
我想替他擦幹眼淚。
指尖卻穿過他顫抖的背脊。
我還是會心痛,為了裴司嶼。
胸腔裡翻湧著冰碴似的刺痛,一陣又一陣。
他忽然抬起頭,盯著我漂浮的位置,瞳孔裡卻倒映著窗外飄搖的樹影,
「樂顏?」
然後他就趴在沙發上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這時,手機卻突然響起。
【我知道顏顏去哪兒了,我不會讓你再打擾她。】
是媽媽。
媽媽知道我的消息了嗎?
13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來的時候。
我迅速躲進窗簾的背後。
玄關處傳來密碼鎖開啟的聲音。
助理嚴格裹著冷風走進來。
「裴總?你沒事吧?」
他舉著S亡證明的手僵在半空。
紙張的邊緣已經微微皺起。
裴司嶼微微眯起眼,看清來人後。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玻璃碎片扎進赤腳。
「顏顏在哪兒?」
他一把抓住嚴格的肩膀,拼命的搖晃。
嚴助理微微張開嘴,不知道如何說出口,S亡證明還捏在手裡。
「這是什麼?」
裴司嶼一把扯過證明。
手上的幹涸的傷口,被紙張邊緣再次割裂開。
「S了?你想告訴我樂顏S了?」
「裴總,夫人確實兩個月前就去世了,醫院和殯儀館都聯系不到您。」
嚴助理說到這兒,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繼續道,
「屍體,已經火化了。」
裴司嶼像是無法相信這一切。
不受控的掀翻眼前的茶幾,然後對著滿地的狼藉輕笑:
「全世界都陪著樂顏來騙我了嗎?」
他伸手觸碰飛濺的玻璃,一道血痕順著手腕滑落。
「樂顏,我錯了,你回來吧,你沒S對不對?」
嚴助理不敢說話,低著頭不語。
裴司嶼低頭的時候,瞥到媽媽的信息。
14
裴司嶼拿起外套衝出門。
路過玄關時,他撞翻了門口的婚紗照。
玻璃裂紋正好劈開我們相擁的笑臉。
我跟上疾馳的汽車,看著他闖了三個紅燈。
突然想起,結婚那天,他也是這樣不要命的飆車。
隻為了趕在吉時前接到我。
「我和顏顏的婚禮,決不能偏差一分一毫。」
這是那時候他對我說的話。
15
殯儀館。
「裴先生,我們聯系不到你,就在兩個小時前,樂顏小姐的母親已經把她的骨灰帶走了。」
工作人員禮貌的回答,眼神裡卻是輕蔑。
裴司嶼蒼白的唇,比我出車禍那天還要白。
他喉嚨裡發出的嗚咽,讓我想起他向我求婚時。
單膝跪地,「顏顏,感謝你在我最困難得時候陪伴在我身邊。」
我認識裴司嶼的時候。
裴家父母雙雙去世。
身後的叔伯世族虎視眈眈,覬覦著裴家龐大的財產。
所有人都不相信才大學畢業的裴司嶼可以一個人撐起偌大裴氏企業。
連周簡兮都在這時候出國嫁人。
我不顧家裡的反對,毅然決然陪在他身邊。
看著他和那樣一群豺狼虎豹爭鬥,最終勝利。
「顏顏,怎麼辦?」他忽然對著空氣舉起手機。
方向剛好是我的位置。
「媽說,她再也不會讓你見我了,怎麼辦?」
屏幕上是媽媽昨晚的消息。
裴司嶼锲而不舍的一遍遍撥打媽媽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