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S後的第二個月,裴司嶼接到我的電話。
他皺著眉,「離家出走的把戲玩夠了?
「多大的人了還裝S,真有你的。
「你也該到預產期了,別鬧脾氣了,自己打車回來。」
電話的另一頭。我媽忍不住哽咽,
「司嶼,為什麼有殯儀館的人把顏顏的東西給我送回來了?!她不是在你那裡安胎嗎?!」
裴司嶼愣住。
握著電話的骨節微微發白,「媽,怎麼你也幫她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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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出事那天,裴司嶼在開會。
接到第三通電話,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現在有會,要和你們說幾遍才懂?!」
醫院的工作人員愣住,又不得不重復通知。
「先生,S者是……」
「啪——」
裴司嶼幹脆摔掉電話。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連正在發言的人都頓住,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接話。
角落裡有人輕笑。
她走過來,彎下腰,帶著香氣的發絲盡數落在他的肩膀上。
「裴總別惱,前陣子是愚人節,小女孩想刷點存在感,正常的。」
他周身冰冷的氣息放佛被衝散。
會議室裡所有的人,都對周簡兮漏出感激的表情。
裴司嶼像是被她安撫了。
捏了捏眉心揮手,「先休息吧。」
眾人,魚貫而出。
我飄在空中。
看到會議室裡隻剩下他們兩個。
裴司嶼嘆氣,眉心卻帶著笑,「她自己都要當媽了,哪裡就是小女孩。」
周簡兮的睫毛微微顫抖,「大概,還是我給了她危機感吧……」
男人默了默,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總是沒有安全感,」
他手指摩挲著我放在他西裝內袋的平安符,紅線早已褪成慘白。
裴司嶼眼睛裡不自覺帶上笑意,
「像個孩子似的,喜歡鬧脾氣……」
周簡兮的眼睛迅速蒙上水霧。
好像才意識到身邊還有人,裴司嶼轉變了話題。
「別胡思亂想,顏顏是孕期多心。
「能讓你坐在這個職位上,也是你自己的能力,任何人都無法否認。
「簡兮,明白嗎?」
會議室裡,久久無聲。
好久之後,才聽到女人的輕笑。
「嗯,我知道的,阿嶼。」
我飄在一旁。
看到女人微紅的側臉。
她挺直了脊梁從會議室裡走出去。
落地窗旁,裴司嶼像是有什麼感覺,下意識地看向我的方向。
2
周簡兮,是離婚回國的。
那天是我做四維的日子。
裴司嶼親口答應的,一定會推了所有會議,陪我一起看到寶寶的長相。
可車輛剛剛停好。
他就接到了那通電話。
掛斷後,裴司嶼放低了聲音,「顏顏,你先自己上去好嗎?」
他的聲音放的比平時更柔,像在安撫一隻炸毛的貓。
我解安全帶的手沒忍住顫抖。
我深深吸氣,「檢查隻需要半小時……」
那通電話裡,我聽的清楚。
對方說的是,「周簡兮回來了,預計一個小時後落地。」
裴司嶼沉默了兩秒,在手機上操作一番後,放下手機。
車子停進停車位。
手機的短信聲卻再次響起。
剛剛牽起我手的裴司嶼再次放開。
【阿嶼,如果你不來,別人會不會看不起我?】
我的心跟著一沉。
裴司嶼看向我,眼睛裡閃過糾結。
掌心裡的手機緊了緊,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緊張到緊繃的背脊。
「顏顏,她剛經歷婚變,和你不一樣。
「如果我不去接她,難免會讓人輕視。
「希望你能理解!」
裴司嶼的雙手搭在我的肩上,這算是他的解釋。
可我還是不理解。
周簡兮是他們圈子裡早早就嫁到國外的發小。
就算是青梅竹馬,真的就重要到連陪自己的老婆檢查都不能嗎?
對峙了幾秒。
裴司嶼似乎等不及了。
表情帶了祈求,「樂顏,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
陰冷潮湿的地下停車場,我眼睜睜地望著那輛汽車絕塵而去。
四維結果拿到手,我忍不住紅了眼。
小小的人兒,明明閉著眼。
可輪廓依舊看得出,和裴司嶼長得真像啊……
3
裴司嶼的手機摔壞了。
他揉著眉心,有些煩躁。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走廊的風跟著刮進來。
就算是靈魂,也跟著聞到了一股香氣。
男人的表情瞬間柔和,「怎麼了?」
最新款的手機放到他的桌上,周簡兮溫柔體貼,「看到你的手機壞了,換上吧。」
裴司嶼沒接話。
她便自己找到了卡針,白皙的手指落在他破碎的手機上,不小心出了血。
「嘶——」
明明是很小的聲音。
裴司嶼卻很快把她的手指奪過來,用紙巾壓住傷口。
周簡兮觀察著他的動作,微微紅了臉頰。
他挪開紙巾,又輕輕地朝著她的破創口吹氣。
似乎感覺到了周簡兮節節升高的溫度。
男人怔了怔。
下意識松開手,「多少錢,我轉給你。」
周簡兮漂亮的臉蛋露出一絲失落,「阿嶼,這麼見外嗎?」
裴司嶼遲疑了片刻。
最終還是嘆息,「那,晚上請你吃飯。」
周簡兮綻開笑顏。
我的思緒卻飄遠。
和我在一起之前,裴司嶼還是那個有小破口隻知道自然等著恢復的人。
有一次下巴磕到了破了小口子。
我就是這樣先用紙包裹著,不流血了,幫他吹著氣。
他瞧著我的目光漸漸炙熱。
下一刻,雙唇就壓了上來。
裴司嶼……他明明也是記得那些美好的。
我往下飄。
瞧見周簡兮已經走了。
他自己在辦公室裡換了新的電話。
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1377……
後面卻停頓了。
他的眉頭擰的很緊。
拿著破碎的手機試了試,卻無法開啟。
我靜默了片刻懂了。
手機的系統不一樣,沒有轉出保存的聯系人。
1377,是我的開頭號碼。
裴司嶼……不記得我的電話。
我飄下去。
離他很近。
重復地告訴他,「0516。」
「阿嶼,是 0516。」
可他聽不見。
我著急了,卻隻能從他的手機屏幕上穿過去。
是 0516 啊。
裴司嶼。
我的生日,你都不記得了嗎……
4
我蜷縮在辦公室的角落裡。
想要走。
可身體卻隻能待在他的周圍。
看著裴司嶼望著手機出神,放佛在等誰的消息。
手機。
遲遲沒有消息。
他的神情漸漸陰沉。
有電話響起。
他的臉色稍愉,接通後卻冷了嗓音,「鬧夠了?」
對方的聲音很專業。
「先生,我這裡是第一人民醫院,有位孕期S者……」
對方還沒說完,他冷笑出聲。
「行,S了是吧,告訴樂顏,既然她非要S,就永遠都別在『活』過來!」
裴司嶼掛了電話。
他嘆了幾口氣,又拿起手機。
好像終於想起我的號碼:
【顏顏,你也該到預產期了,別鬧脾氣了,自己打車回來吧。】
我苦笑,我也想活過來啊……
我也想回來啊……
可是……不行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周簡兮換了一條緋紅色的裙子,外套卻是我放在裴司嶼辦公室的一件羊絨外套。
「阿嶼……」
男人的眉心皺在一起,「怎麼穿顏顏的衣服?」
周簡兮低下頭,睫毛顫動,「還沒來得及買外套……」
不住振動的私人手機丟在桌上。
裴司嶼聲音溫和,「顏顏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下次別穿她的衣服了。
「好了,走吧,去吃飯,也算為你接風洗塵。」
5
他們的餐桌上坐著的都是我熟悉的人。
曾經,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我。
現在坐在包間裡,神情放松,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愉悅。
有人提杯。
「簡兮,沒有人想過你還會回國。」
她笑著,眼神的方向是裴司嶼,
「沒有辦法,國內,還有我惦念著的人……」
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
裴司嶼卻像是沒聽到。
劉啟明多喝了幾杯,紅著臉嘀咕,「有情人遲早能終成眷屬的,當初我們就說,你和嶼哥,走不散……」
包廂裡的氣氛微微凝固。
有人私下裡推了推劉啟明,「別胡說八道,嶼哥都結婚了。」
他後知後覺,掃了一圈在場人的表情。
壓低了聲音。
「那怎麼了,結婚了也可以離啊。」
「啪」的一聲。
有人的酒杯重重地落在桌面。
裴司嶼冷下臉,「胡說什麼,樂顏聽到會不高興。」
劉啟明的臉色微變。
包間裡,氣氛尷尬。
周簡兮更是白了臉。
片刻後,站起身替他倒滿了紅酒才輕笑,「多年沒見,啟明還是心直口快的人。
「阿嶼,啟明沒有壞心思的。
「你別生氣。」
輕飄飄的兩句話,
卻沒有讓裴司嶼的眉頭舒展。
紅色的液體順著杯壁流淌到他的唇沿。
裴司嶼也沒有接周簡兮的話。
她臉色訕訕的坐下。
另一邊,有人私語。
「可簡兮姐就是比那個女人好啊……」
「別著急,嶼哥看簡兮的眼神,不像是沒有故事。」
他們湊在一起低笑。
沒有人看得到我。
傻傻的呆愣在原地。
所以,根本不是我過度敏感對麼。
望著挨在一起的那對璧人,我紅了眼。
如果他聽到了我的S訊。
會想什麼呢?
會不會慶幸,這樣就可以讓周簡兮名正言順的站在他的身邊了?
對啊。
我已經S了。
可我是怎麼S掉的呢……
我想起不來。
到底……怎麼S掉的呢?
6
酒局散場。
裴司嶼和周簡兮站在門前。
夜晚的風,吹起了她的裙擺。
他解下了西服遞給她。
周簡兮抬起頭。
四目相對。
沒人說話,卻又好像什麼都懂了。
酒後、夜晚、孤男寡女。
不說些什麼,連我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果然,她輕輕地嘆氣。
「在國外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裴司嶼沉默。
呼吸卻亂了節奏。
她十分聰明地沒再繼續。
披上外套,周簡兮的眸子裡閃過欣喜。
「風鈴草的味道。
「阿嶼,你記得我最喜歡的香氣。
「這些年一直在用嗎?」
我安安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
恍然記起。
從我認識他的那一刻,他的家裡都隻有這種香氣。
我曾經心血來潮,換了家裡的香氛。
那一次,裴司嶼大發雷霆。
我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現在想想……
原來,是因為她啊。
因為我不是周簡兮。
所以,就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