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陸今澤拿下影帝的後臺採訪，主持人問他：「對初戀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遭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才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遺憾。」
我蜷在沙發裡看著直播，桌上融化的蛋糕糊成一團，奶油正順著“三周年快樂”的巧克力牌往下滴。
陸今澤忘了，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三周年的紀念日。
凌晨三點，他帶著一身酒氣推門進來時，我正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行李箱。
「粥粥？」
他的聲音帶著醉意，卻下意識退後一步，像是怕我聞到他領口沾染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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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他頸側那枚新鮮的吻痕，突然笑出聲：「陸今澤，我們分手吧。」
當我拎著行李剛拉開門準備離開時，卻撞進了一個久違的熟悉懷抱。
「我全網無前任，要不要，跟我走？」
……
正在導航的手機上，彈出了陸今澤的聊天框。
「粥粥，我馬上上臺了，待會再說。」
看完開頭，連點進去看的欲望都沒了。
滬市的六月，雨格外的纏綿。
租的房子是一個在弄堂裡的老房子，車停在家一公裡外的公共停車場。
車裡的傘，自從上一次被陸今澤拿走後，一直忘了放一把新的進來。
心驚膽戰的穿過一條黑漆漆的巷子後，我終於站到了家門口。
夏季的熱在梅雨天湿氣的催化下，變得格外的難以忍受。
開門後，習慣性的將平板上今晚活動的直播投屏到了對面的幕布上。
趁著陸今澤還沒上場，我快速的衝了個澡。
隻不過，剛踏出浴室門口，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初戀的意義……遺憾吧。」
主持人略帶調侃的聲音在此刻的我的耳朵裡，聽起來是那麼的刺耳。
陸今澤，還在遺憾。
呵。
這場雨真是討厭呢，怎麼纏綿到洗完澡，此刻還覺得身上粘得發慌。
望著桌上剛剛冒雨出去買回來的蛋糕，更是突然有些反胃。
不想浪費，忍著胃裡翻湧的難受，硬吃了一塊兒。
好膩……
當陸今澤的電話響起時，我正在浴室摳著嗓子吐蛋糕。
不該違背身體的意願強吃的……
催命一般的電話鈴聲、奶油甜膩的惡心觸感，都讓我想起了不久前在醫院走廊的場景。
那晚，陸今澤被經紀人帶去了圈內一個非常出名的資源好、但愛灌酒的投資人的飯局。
陸今澤的胃，早在進娛樂圈的這些年，經年累月吃飯不準時、常常餓著的惡性循環中差到了極點。
那晚，陸今澤醉醺醺趴在我膝頭哭：「粥粥，隻有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我知道他所指代的那個已經離開的人是誰。
我隻以為，他隻是安全感缺失作祟。
但當我剛安慰好自己因他的話而不停起伏的心時，聽見了他因藥物陷入沉睡中無意識的呢喃：「小芋，好想你。」
新年初始，春季流感高發，那時，陪著他吊水的醫院走廊人滿為患，因出門匆忙而忘帶外套而引起的頭痛，在此刻心髒頻繁收縮的酸脹之下，越發的難捱。
一直挺直支撐著的肩，猛地脫力撞上了醫院牆壁冰冷的瓷磚。
陸今澤的這個夢，睡得並不安穩。
「粥粥……」
聽見他叫我的名字，心不受控制地期待著。而主人公隻是咂巴嘴繼續睡了過去。
睡夢中，那張讓我心動許久的臉，在時光的雕琢之下越發的光彩動人，我的視線，眷戀的在他的臉上遊走。許久後，重重的嘆息聲響起。
「陸今澤，這次，我就當作不知道了。」
「以後，別再讓我知道你在遊離……」
思緒被手機再次震動的聲音從回憶中喚回。
強提醒的提示音刺破雨幕。
陸今澤的聊天框裡，對方發來了一張照片：背景虛化的酒店地毯紋路，潔白的大床上，一雙交握的手。
我知道，是姜芋用他的手機發的。
2
其實，我或許也算陸今澤初戀見證者的其中一個。
當時，當大三的我依舊還在大學裡為早八痛苦的時候，陸今澤已經告別了他的學習生涯。
剛入社會的年輕人，身上總是有無盡的活力，那份熱情，足夠耀眼奪目。
比在學校時，更甚。
在學校時，陸今澤就初露頭角。
學校的學生會、社團……大大小小的活動都能瞧見他的身影。
我也是在這些時候認識他的。
當然，我與陸今澤，並不是校友。
他們學校校慶，同為活動組織者的高中好友顧婷婉，邀請了正在隔壁學校和微積分絞盡腦汁的我出來解悶。
年少時的喜歡，來得非常的突然，也同樣地、足夠迅猛。
晚會後臺吵雜的環境裡，周遭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婷婉被臨時叫去對接了工作，被突然丟在原地的我，絲毫沒注意到身後快速跑過來的男生。
碰撞間，當我的臉即將磕到尖銳的鐵皮桌上時，陸今澤一把將我扯向了他。
避開了足夠讓我毀容的傷害，反而跌進了一個充滿檸檬香氣的溫暖懷抱，尤其是，當你望向他的時候，他正你逆光低頭溫柔的回望著你。
這一幕，足夠讓當時沒戀愛過的我心潮澎湃很久。
至今回憶起來，仍舊覺得，當時的喜歡，足夠順理成章。
不知婷婉是怎麼在不知不覺間與陸今澤一行人混成好朋友的，隻是等我知曉時，已是第二年的校慶。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吵雜。
隻是，我不再被她獨自的安放在一旁。
我被她安排在了陸今澤同樣落單、同樣非本校的同學的身邊。
兩個外來客，拘謹的坐在後臺昏暗的角落，等待著自己認識的人忙碌後前來的認領。
好像兩個等著家長的幼兒園小朋友。
那時，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人以類聚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陸今澤的初中同學賀忱，與他一樣的活潑熱情。
不過兩分鍾，我就得知了賀忱是我同校同專業的學長。
當他扯著我從小學聊到大學、直到現在時，晚會終於結束了。
陸今澤，這晚上穿得格外的好看，筆挺的西服裡，乖順的埋藏著他往日常當外套穿的那件襯衫，領帶是很常見的款式，可戴在他的身上，卻格外的好看。
再好看，那會兒腼腆的我，也隻敢偷瞄一眼後，去他們學校的公眾號裡偷藏一張他的照片。
晚上的慶功宴，我們兩個編外人員也被納入了進去。
當我端著杯橙汁縮在包廂角落聽著婷婉給我偷偷指著飯桌上的人科普誰又喜歡誰時，一旁的賀忱早就與其他的男生們喝得臉紅紅的。
男生們酒過三巡，女生之間的秘密八卦也講到了尾聲。
飯桌上的女生，近乎四分之一的人，或多或少對陸今澤有一些不可言明的少女心事。
橙汁喝到最後，嘴裡竟然品嘗出了幾分苦澀。
在我們學校的校門口告別了他們後，看著前面走得歪歪斜斜的賀忱，糾結再三，我忐忑著心準備上去扶時，卻差點被腳下的一個不到兩釐米的小凸起絆了一跤。
一個男生一把拉住即將歪到草叢裡去的賀忱，另一手牢牢的接住了快要撲到地上去的我。
第二天，才從酒醒後的賀忱嘴裡聽說這個人就是輔導員在大一進校時就愛與我們提起的傅砚聲。
當時隻是慨嘆老天的不公。
有的人，真是讓人心生嫉妒。成績優異到讓人感嘆就罷了，還那麼好看。
雖然人看起來很兇。
「但美人嘛，有刺，是正常的。」
「老天不公，一定是因為我不是公的。」
這麼安慰了自己一番後，將這次的插曲便拋到了腦後。
從這天以後，我忙得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去圖書館。連婷婉邀請我去隔壁和他們一起偷偷在學生處辦公室吃火鍋都沒時間。
這一忙，便好久都沒有去看陸今澤了。
反而在圖書館，時常會偶遇到傅砚聲。
聰明的人，又那麼的勤奮，讓人更痛苦了。
為了擺脫被他籠罩的陰影，我開始不去圖書館了。打 遊擊戰般遊走在學校沒有課的空教室裡。
大四的人，在學校，見一面，少一面。
在我忙碌的度過了我的期末周、興奮地給隔壁學校的婷婉發出遊玩邀請時，卻得知陸今澤早就離開學校回了家。
3
寒假在一次次打開陸今澤的聊天框、卻隻敢在除夕夜當晚守著零點給他發出一句酷似群發的「新年快樂」。
在期待中，數著年後的假期一天天的減少。
回學校的當天，我就去了陸今澤他們學校。
無意間趁機和正刷著朋友圈的婷婉提起大家聚餐的想法時，卻隻得知了，陸今澤歸期未定的消息。
喜歡到某些時候，是會生出怨懟的。哪怕是單方面的喜歡。
當我第五次在學校食堂偶遇到傅砚聲的時候，我對陸今澤的喜歡，多了些他久不出現的埋怨。
思及此，起身去廚房捧著幾瓶被冰得正好的酒回到了飯桌上。
裝著啤酒的易拉罐被打開的聲音，與他畢業那年，他遞給我的那瓶、他親手打開的橘子汽水的聲音，一模一樣。
陸今澤的大四，在學校的時間，兩隻手都能數得清楚。
他拍完畢業照的那天，我們久違的聚在了一起。
或許，在某些我並未察覺的時候，我的喜歡已經偷跑了出來。
見我還未表白，著急的婷婉在入座時就將陸今澤安排在了我左手邊的座位上，而右邊，坐著被賀忱順路帶過來的傅砚聲。
熟悉的飯店包廂，同樣美味的菜，身邊坐著喜歡了很久的男生。
那時，我的心，像陸今澤遞過來的橙子汽水一般，正泛起一些甜蜜的氣泡。
幸福，戛然而止，在散場時，看見馬路邊上那道白色身影的瞬間。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陸今澤走向她、擁她入懷，隨後，帶著一臉被大家調侃的害羞與愛人在懷的幸福笑容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那天之後很久，才從以為我已經不再喜歡陸今澤的朋友口中，了解到了他們相識相戀的過程。
姜芋，陸今澤的初戀。
姜家大小姐，書香門第，背景、資源都足以吸引一大堆人前去攀附。
寒假在家無聊的陸今澤，被陸母塞進了陸今澤舅舅的工廠裡幫忙。
忙了一天的陸今澤在酒吧小酌一杯的時候，認識了同樣與小姐妹來酒吧放松的姜芋。
酒興上頭，無非是些耳熟能詳的大冒險助興著。
姜芋在第二次輸掉後，被她朋友推著加上了陸今澤的微信。
一來二去，兩人便確定了關系。
喜歡不足以讓我忽視掉他已經有女朋友的事情。
我屏蔽了陸今澤的朋友圈，用時間，埋藏著那些喜歡的瞬間。
愛情，總是充滿著妥協與互相適應的改變。
兩個耀眼的人熱烈的進入初次感知的愛情時，太過用力，太容易灼傷彼此。
當我得知陸今澤與姜芋徹底分手的消息的時候，我已經畢業了兩年。
一畢業，接到夢中情社的offer時，我在家人的反對下，毅然決然地去了京市。
這兩年，在與大學同學都斷了聯系的情況下，我與我與婷婉的聊天卻依舊頻繁。
當看到婷婉發過來的群聊天截圖，以為已經在時間的掩埋下消弭的、對陸今澤的喜歡，再次從心底深處洶湧時，我徹底放棄了掙扎。
長久積攢的對某人的渴望、對再一次愛情從身邊擦肩而過的恐懼，讓我這個膽怯的人也有了些奔赴的勇氣。
陸今澤彼時已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演員，但依舊未斷了與大學時的那些人的聯系。
見他的借口，我當時找的很爛。
——為了新書想到片場找找靈感
當被他領著在還未開工的片場闲逛的時候，我那興致缺缺又假裝認真記錄的樣子，太假了。
拙劣的演技在身為演員的他的面前，顯得那麼的單純可笑。
禮貌的人，總是對別人有更大的寬容。
好久不見的陸今澤，私下的樣子，和大學時的樣子，並沒有多大的差距。
在他上戲的時候，我會抱著他的東西在一些無人打攪的角落乖乖坐著，他下班後，再與他去小吃街飽飽的吃上一頓。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連好幾天。我與他，在這些無他人打擾的瞬間，倒是生出了幾分大學時因為我腼腆而不曾有的別樣情愫。
一周後，我回了京市。
陸今澤無縫銜接進了新的劇組。
隻是，從這之後，我常會收到他在拍戲間隙發過來的片場日常。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三個月後新戲拍完的那天。
因為，當天凌晨，陸今澤就坐上最早的一班飛往京市的飛機，來到了我的身邊。
4
回憶將夜晚漫長的時間一下加快了好多倍。
陸今澤推開門的聲音，我聽見了，但還未退散的酒精讓我的反應都變得格外遲鈍。
「怎麼喝成這樣？」
陸今澤好看的眉眼，此刻卻皺得很緊。質問我，卻忘了自己身上一股酒氣。
「我……」
我開口，想解釋，在目光接觸到桌上因夏天難捱的溫度已經變得很沒有食欲的蛋糕上時，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順著我的視線看過來的陸今澤，也看到了桌上的那個看不出原樣的蛋糕，隻能透過那歪歪扭扭插在蛋糕上的“三周年快樂”的字句，想象著昨晚的樣子。
陸今澤的神情突然軟了下來。
「粥粥，對不起，我回……」
我突然開口，阻斷了他的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