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過門後,卻日日讓我站規矩,有時直接從天亮站到天黑,還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
從前,陸謙寧還會做做樣子,幫我辯駁兩句。
可現在,他一雙眼睛,都黏在秦意歡身上。
眸中是如何掩都掩飾不住的關懷與溫柔。
秦意歡從老夫人手裡接過旭兒,走到陸謙寧身邊,還沒說話,旭兒便脆生生叫了一句“爹”。
秦意歡悄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全是輕蔑,口吻卻一如既往地甜滋滋:
“旭兒和陸少爺就是有緣,還不等我教,就叫了爹。”
老夫人看著秦意歡,笑得滿臉褶子。
秦意歡繼續乘勝追擊:“謙寧哥哥,現在旭兒叫了你爹,可你還沒給旭兒見面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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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姨姨,旭兒似乎被觸發了什麼敏感點。
突然哭了出來,轉身要秦意歡抱:“旭兒不要姨姨,旭兒隻要娘親。”
陸謙寧無奈嘆了口氣:“都是你平時把他寵壞了。”
“見面禮的話,給旭兒這枚長命鎖,給意歡這些頭面好不好?”
3
旭兒見到長命鎖,上前就從陸謙寧手上奪來,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秦意歡一聽自己也有禮物,立刻將旭兒放在旁邊。
激動地抱住陸謙寧,開心地好像十三四的少女。
她看著僕人端來的一堆頭面,輕輕撫摸:“都是京城最時興的款式,還是珍寶坊的阮司珍打造的!還是謙寧哥哥對我好!”
“可是,謙寧哥哥送我這些頭面,嫂子不會生氣麼?”
說著還往我這邊瞟來,表面是試探,眼底卻是不屑。
和這些頭面相比,我頭上隻用一根荊釵散散盤著,襯得自己愈發像個小醜。
又看了看那枚長命鎖,原來那位朋友,是他的小青梅。
陸謙寧怔了下,才想起我也在廳上。
走到我身邊解釋:“熙兒,你別想太多,意歡剛從塞外回來,那邊行的就是擁抱禮,意歡一時還沒適應回來。”
“這些頭面,也是我想著,意歡這些年喪夫心痛,在養濟院又很辛苦,才買來……”
還沒說完,旭兒突然喊叫起來:“爹爹,爹爹不要扔掉旭兒和娘親。”
說著,還伸手求陸謙寧抱他。
秦意歡摸著旭兒的頭:“這孩子估計又想起他爹拋棄他娘的事了。”
“我抱著他去睡會兒吧。”
說著,從陸謙寧手裡接過孩子,可還沒走兩步,就腳下一崴,趔趄了一下。
陸謙寧立刻推開我,抱住秦意歡:“肯定是沒休息好,還是我抱著孩子吧,我現在送你們去房間休息。”
“都說了,讓你這兩天不要太勞累,你就是不聽話。”
說完,將孩子放到奶娘手中,打橫抱起秦意歡,離開前廳。
被他這麼一推,小腹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可陸謙寧卻始終沒看我一眼。
離開前,秦意歡還用得意的眼神朝我這邊撇了一眼,宣誓他的勝利。
周圍的僕人,也都嘲諷地看著我,眼神裡滿是嫌棄。
老夫人的聲音突然響起:“有些人,照顧不好自己的孩子。看著別人能把孩子養這麼大,就覺得嫉妒。”
“可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樣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要孩子,就是笑話。”
“能成為我們陸家兒媳還不滿足,非要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都這副樣子了,難道讓我們陸家跟著你絕後不成?”
“一個籠不住丈夫心、保不了兒子命的女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巨大的浪費。我現在看你一眼,都得折壽十年。”
“而且我們陸家不養闲人,往後討飯出去討,我們家不歡迎你。”
心頭是從未感受過的屈辱感。
手上攥著剛剛寫好的和離書。
掙扎著從椅子上起身,在嬤嬤的攙扶下爬上輪椅,去廂房找陸謙寧。
可找遍了每一間廂房,都沒有他的影子。
我一下想到書房的那間密室。
到了書房,密室的門果然虛掩著。
秦意歡嬌媚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謙寧哥哥,人家難受得很。”
陸謙寧將秦意歡放在床上:“現在是白天,外面人多,我們就來這裡敘敘舊,要是讓外面看見了,恐怕對你的名聲不好。”
秦意歡卻踮腳,一邊吻陸謙寧的下巴,一邊抱著他。
“沒事的,就一會兒,謙寧哥哥,難道不想我麼?”
陸謙寧下身微動,將秦意歡打橫抱起,扔到床上,驚起一床玫瑰花瓣。
裡面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肚子裡一陣惡心,捂了嘴,推著輪椅匆匆逃離。
到了外面,大口呼吸了幾下,胸口的悶塞才稍稍緩解。
眼淚卻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陸謙寧,你究竟是怎麼做到明知我剛剛失去孩子,是怎麼做到完全不顧喪子之痛,和另一個女人立刻歡好的?
我坐在門口,不知過了多久,身後被人推了一下,連人帶椅向前傾去。
一盆惡臭的東西被扣到頭上。
秦意歡從身後出現,眼神中滿是挑釁:
“林雲熙,我兒子的屎好聞嗎?謙寧哥哥與我糾纏的樣子,是不是恨纏綿?”
我抬頭,狠狠看著她。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故意讓我看見的。
“哎,你看看你,沒了兒子、也沒了生孩子的能力,連地都下不了,我要是你,早就投井了。”
“就算你是謙寧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樣?他還不是為了我的兒子能繼承陸家家產,親手S了你兒子,順便讓你再也沒有當母親的能力?”
“對了,悶S你兒子的手帕還在我這裡,想不想要?”
4
說著,她從旁邊婢女的手上拿了一塊帕子,扔在我臉上,捂嘴輕笑:
“當時,你兒子也是這麼S的呢,一塊帕子浸了水,就這麼蓋在他臉上。”
“一開始,他還在賣力大哭,後來,我嫌那哭聲吵,謙寧哥哥就又加了一塊帕子。就這麼一直加,直到加到第五塊帕子,那哭聲才安靜了下來。”
說著,她又從婢女手上,取了另外四塊帕子扔在我臉上。
我捏緊帕子,身上卻止不住顫抖。
她也是一個母親,究竟是如何做到,唆使一個父親S掉自己的親生孩子,又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的?
我從地上撐起手來,想要站起。
秦意歡卻抬手屏退婢女,從袖子裡取出一把匕首,朝自己臉上狠狠劃去。
然後扔了匕首,摸了一把臉上鮮血,猛地尖叫起來。
可剛從地上站起,卻又被一個力道推在地上。
陸謙寧將秦意歡緊緊摟在懷裡,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滿身狼藉的我:
“林雲熙!你瘋夠了沒有!”
我張了張嘴,卻被一股屎味燻到想吐。
秦意歡捂了臉,趴在陸謙寧懷裡:
“謙寧哥哥,我隻是想帶嫂子去看看旭兒。可嫂子不知怎的,突然說我是狐媚子,然後就拿匕首來劃我的臉。”
“天可憐見,我隻是心疼她,剛成為母親,就失去兒子,想幫幫她,怎麼就成了狐媚子?”
陸謙寧突然變了臉色,滿臉憤怒:
“奶媽是你自己挑的,你自己沒本事保護好孩子,遷怒意歡算什麼本事?”
“你自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意歡從養濟院幫你求來一個。你非但不感激,還劃傷她的臉,你沒有孩子叫娘親,還不許別的女子有孩子喜歡嗎?”
我沒本事?我不允許別人被孩子喜歡?
眼淚一邊奪眶而出,嘴角一邊向上咧著。
可嗓子裡的聲音,卻幾乎是吼出來的:
“陸謙寧,我沒本事?那你呢?你敢不敢和我說,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旭兒,又究竟是誰的孩子!我又為什麼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陸謙寧皺眉別頭,不敢看我:
“你的孩子,當然是因為奶媽疏忽沒的。”
“旭兒,是從養濟院抱回來的孤兒。”
“至於你不能有孩子,當然是因為你自己不小心。可你最不該的就是恩將仇報,將意歡劃傷,將來,她還怎麼嫁人!還不快給意歡道歉!”
我氣著氣著,突然就笑了。
是啊,我怎麼那麼不小心,卻還是沒能將我的寶兒救出來呢?
這就是我夫君。
君子面具下的小人、騙子,S人兇手。
我趴在地上,撿起面前的匕首,撐身起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用那匕首在臉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叉。
陸謙寧雙眸圓瞪:“熙兒!別!”
我冷笑一聲,將匕首扔在地上,聲音平靜:
“陸少爺,您說的沒錯。是我恩將仇報。所以,我把自己的臉也劃了謝罪,您滿意了麼?”
說完,吃力爬上輪椅離開。
看著地上的血跡和我狼狽的身影。
陸謙寧下意識想來幫我,卻被秦意歡抓住袖角:
“謙寧哥哥,我的臉好痛!你帶我去看大夫好不好?要是一會旭兒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會被嚇到的。”
陸謙寧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抱著秦意歡,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夜裡,陸謙寧回來時,我已睡下,他卻仍點起了燈,坐在我床邊。
“熙兒,你的臉,好些了麼?意歡那邊我已經處理好了,她去陪旭兒了。”
“對不起,下午我不該那樣說你。可旭兒在養濟院這些年,一直都是意歡在帶。”
“等過一段時間孩子適應了在許府的日子,我再把他接到你身邊。好麼?”
我平復了一下呼吸,淡淡道:“沒事,你和她,把孩子照顧好就行。”
“還是少奶奶善解人意。母親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她也不會這麼說你了。”
“少奶奶雖然沒了孩子,可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正好後天是旭兒生日,到時候連帶認親宴和慶功宴一起辦了,少奶奶覺得可好?”
我沒說話,隻是翻了個身,讓淚水無聲落下。
陸謙寧輕輕走了。
第二天,我獨自去醫館看傷時,大街小巷都在傳蘇州首富陸謙寧,為了給紅顏治傷,連夜找來快馬,請來同仁堂最好的大夫們來為她會診。
而我,卻隻是找了個普通的醫館大夫,用草藥裹臉草草了事。
回去後,秦意歡住的西廂房熱鬧一片,陸謙寧親自給大夫們端茶倒水,絲毫沒有首富的架子。
我卻默默回房,將自己的東西,統統打包,捐給了養濟院。
那張曾被我視為珍寶,壓在箱底的婚書,也撕碎後,丟進火盆。
第三日下午,陸謙寧讓小廝找到我:“少奶奶,少爺說他那邊訂好了酒樓,讓您收拾好就過去,別丟了許府的顏面。”
我冷笑一聲,因為我剛從外面回來,看見了陸謙寧正在陪秦意歡逛街。
左手牽著秦意歡,右手抱著旭兒,在珍寶閣和錦繡堂揮金如土。
街上所有的女娘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秦意歡。
“陸少爺的少奶奶可真幸福,整整一車珍寶閣的首飾,說買就買了,我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這有什麼,我聽說陸少爺還定了尚食坊的包間,給孩子慶生。”
“尚食坊那種小作坊?你沒聽錯吧,你看少奶奶頭上那根瑞鳳簪,都能買下十個望江樓了。”
我沒回小廝,嬤嬤揮揮手,讓他走了。
回了屋,取了兩頂鬥笠,和嬤嬤戴上,便出了門。
兩個時辰後。
陸謙寧終於陪秦意歡和他兒子逛完街,去了尚食坊。
卻被小二告知,我一直沒來。
陸謙寧看了眼天色,兩個時辰前,他就讓人叫了我來。
對於和他的約定,我向來不會遲到。
正想讓小廝再去詢問,下人突然來報:“少爺,不好了,少奶奶不見了!而且,我們在少奶奶的臥房裡發現了這個。”
5
陸謙寧拿起那張和離書,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和離?怎麼可能?
陸謙寧捏緊了那張放夫書的邊角。
才發現小廝手中還有一個長長的卷軸。
命小廝將卷軸展開,可那卷軸太大,小小的包間難以展開。
從二樓的欄杆上放下來似乎是個方法,可來來往往這麼多客人……
秦意歡發現陸謙寧半天沒去找自己,牽著旭兒走了過來:
“謙寧哥哥,出了什麼事?旭兒這麼久沒看見你,都著急了,你哄哄他吧。”
陸謙寧卻並不理他,隻衝小廝咆哮:
“你是聽不懂我的話了嗎!快去啊!”
一聲咆哮,將旭兒嚇得不輕,直接哭嚎起來。
秦意歡一邊輕拍旭兒的背,一邊怨恨地看了一眼陸謙寧手中的放夫書。
可陸謙寧此時再也沒了之前的慈愛。一雙眼睛隻盯著那張巨大的卷軸。
上面貼滿了陸謙寧和秦意歡這些年苟且的證據。
孕期簿,還有一封寶兒奶娘的懺悔書。
奶娘的懺悔書,詳細寫了自己是如何財迷心竅,為了家人,不惜放火燒小公子的事實。
以及親眼看著陸謙寧和秦意歡將小公子悶S的經過。
陸謙寧瞬間臉色煞白,後背不自覺緊繃,手指微微顫抖。
原來,熙兒早就知道了。
他以為熙兒剛出月子,又大出血,傷了元氣,是沒有力氣出門的,更別提找到這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