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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今,還剩下兩個預言的呢。


 


嫡母嚇得不肯出門。


 


在二姐屍體回來那日,嫡母半夜跑到了我房間,苦苦哀求我饒過她。


 


我表示無能為力後。


 


她絕望顫抖起來,田父跟在一旁:「那我呢……可有我的預測?」


 


其實並沒有。


 


我眯起了眼睛:「真的想聽?」


 


田父額頭一瞬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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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


 


第二日,我早上醒來。


 


田家夫妻竟然拋家棄官,就這麼偷偷走了。


 


天涯海角,這樣富貴至極的人想要躲起來,就如同大海撈針。


 


根本找不到。


 


偌大的田府,如今隻剩下我一個。


 


西席葉夫子匆匆來看我時,愣了好一會。


 


他看起來老了許多,見到我神色復雜。


 


「四娘子。」他語氣中多了許多藏不住的復雜,「幾年不見,越發沉穩了。諾娘可還在?」


 


他開口就來問我娘可還在。


 


得知近況,葉夫子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這些年,他在翰林院參與宮中書冊編纂,聽得不少密辛。


 


他倒是直接。


 


說在宮中舊畫整理中,在一副畫中發現一張小畫,上面的人和我娘親有八九相似。


 


「宮中四處在說谶言女。我忽的想到諾娘子是曾從外買來——而昔日聖上潛龍時,身旁的確有過這麼一位娘子,隻是後來走失了。」


 


他激動說:「興許,也許……」


 


這是潑天的富貴。


 


我說是的。


 


29


 


葉夫子大喜過望離開,他以為自己得了天大的好事,再次入宮時,還特意換好了官服。


 


他進宮面聖後,再也沒出來。


 


這等秘辛怎麼可能讓他帶出去。


 


他S那日,田家來了一個身披鬥篷的神秘人。


 


從頭到尾籠罩在巨大的暗紋錦袍中。


 


我坐在花架下,他靜靜站在那裡,看了我片刻。


 


「的確,頗有故人之資。」


 


那人屏退左右。


 


他的秘衛已將一切了解得清清楚楚。


 


「一個預言一條命。你預測了兩條,就S了我兩個兒子。該S。」


 


侍衛手上按劍,周身都是凌厲的S氣。


 


「可惜啊,谶言女的S會影響家族的運勢……也看在她的面上,我不會讓你現在S。」


 


天子說:「所以,朕想,如果你不能預言、不能說、不能寫,那應該就不會影響皇族了。」


 


他站的位置是曾經阿娘埋身的地方。


 


他這煌煌之位,是阿娘曾經嘔心瀝血為他輔佐來的。


 


她付出一切,最後換來了一個微薄的連名字都沒有的恩賜。


 


我輕輕笑起來。


 


「可惜,在這之前,我已將所有的預言告訴了那些受命之人。如果他們改變命運,那陛下不知道會在皇親中第幾個S掉?」


 


30


 


我告訴他。


 


我看到嫡母被鞭笞後,被挖掉眼睛泡漲在護城河。


 


看到了田父滿身凌遲。


 


看到了當街縱馬踏S百姓的都尉自刎於菜市口。


 


看到了昔日羞辱我娘的那幾個心腹切腹自盡。


 


……


 


天子的臉色隔著鬥篷都能感覺快要滴出水來。


 


「你撒謊。」


 


我笑:「陛下不信,那便算了。」


 


天子說:「詔獄有一百種法子讓你說實話。」


 


我擔憂地說:「小女子受不得刑,要是不小心S了,那萬一還有忘記交代的,會不會影響陛下的龍體安康呢?」


 


他臉上露出極度後悔的神色。


 


大概是後悔當年沒有把持住,和我娘有了我。


 


他想S我。


 


但他賭不起。


 


他如今坐擁天下,天潢貴胄,他怕S。


 


他心中隻有權柄。


 


為了權利傳承,哪怕犧牲半城百姓又如何。


 


哪怕重用奸佞又如何。


 


他早就忘了。


 


他曾給阿娘說的。


 


「朕會寬濟百姓,澄澈官場,還一個海晏河清的天下,必不辜負軍師的犧牲。」


 


沒關系,我會讓他記起來的。


 


31


 


天子辦事,果然雷厲風行。


 


嫡母和田父跑到了塞北,還是被抓了回來。


 


他們的S法和我口述的一模一樣。


 


S時那日,後宮難產的殿氏女臨S前成功生下了一個皇子。


 


天子一下子信了。


 


在處理完這幾個人後。


 


他反應過來。


 


若是他將我身旁所有接觸過的人都一一審問,然後將我禁錮起來,那我無法再預言,也就不會再有麻煩。


 


但略一查看,就發現,我在難民堆裡待過,如今的人群散落各地,根本無從查找。


 


最後,天子妥協。


 


他將我封為了國師。


 


讓我住進了宮中。


 


昔日看不上我的京都兒郎如今都紛紛示好。


 


但他們對我又敬又怕。


 


因為我說誰要S。


 


誰就真的要S。


 


S的時辰,S的模樣,都分毫不差。


 


於是有想結黨者,有其他想法的,都會悄悄來問我,能否給S對頭送上一句谶語。


 


哪怕是一字萬金。


 


我忽然從會帶來災難的烏鴉,變成了可以審判生S的聖女。


 


況且,還是被天子默認為親生女兒的聖女。


 


皇帝很樂意用我做他的刀斧手。


 


三年裡,朝廷百官如同被我上了一副緊箍咒。


 


如同無形的天眼懸掛於頭頂。


 


朝中竟意外和諧收斂起來,為了避難,不少士族選擇暫時韜光養晦,反而進了不少寒門子弟,官場風清漸正。


 


而皇帝在外面對我越發器重。


 


在某種程度上,他默認了我是他女兒的身份。


 


32


 


第三年,再次病愈的皇帝忽得提出要給我賜婚。


 


他「找到了」田家舊人,知道了我的覺醒時刻,想要一個新的孩子來替代我。


 


人隻要有了孩子,就有了軟肋。


 


曾經我娘能為了我隱忍十多年。


 


而我若是有了孩子呢?


 


這份名冊自薦頗多,可供選擇的兒郎裡各個英姿勃勃,甚至還有如今已是中郎將的李則。


 


這幾年他都未曾成婚。


 


我在冊子中看了一會,輕輕笑起來。


 


我笑著看天子:「忘了啟奏陛下,微臣十多年來並無葵水,想來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啊。」


 


天子一瞬愣住。


 


外面的李則也愣住了。


 


天子劇烈咳嗽起來。


 


裝病裝太久,如今自己真的病了。


 


就像是裝對我好很久,我對他恭敬太久,他真的以為自己是我父親了。


 


33


 


這幾年來,他一直在不停套我的話。


 


想要知道我娘當初最後一個預言是什麼。


 


是否是關於他的命運。


 


「是關於朕的……朕會怎麼S?壽終正寢?病S?老S?」


 


他問過我無數次。


 


我隻說時機未到。


 


如今,他病重了,害怕自己就這麼S掉。


 


大殿中都是燻藥的味道。


 


外面的御刀侍衛正在換班。


 


四下靜謐。


 


御醫剛剛診治完退下,我點完了靜夜香。


 


「陛下真的想知道嗎?當初那最後一個預言。」


 


我看著他。


 


皇帝看我。


 


我微微一笑。


 


「那個預言說,陛下會S在您女兒手中。」


 


皇帝陡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他察覺了什麼,渾身發冷。


 


手上的藥吹冷了。


 


「陛下,該喝藥了。」


 


我將藥勺送到他唇邊。


 


這時,小皇子正好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他滿臉天真,正是殿家女所生的孩子,也是如今皇帝唯一的兒子。


 


「父皇,父皇。」小皇子滿眼興奮,「我聽外面的侍衛說,我最喜歡的國師姐姐是我的親姐姐,真的嗎?」


 


他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看到我手裡的藥:「這是什麼呀,好香呀,姐姐,我也可以吃嗎?」


 


我笑:「真的想吃嗎?」


 


小皇子睜著眼睛點頭。


 


皇帝眼睛一瞬間瞪大,他叫:「來人。」


 


外面沒有人來。


 


宮娥屏息,太監靜默,連同侍衛都無聲無息。


 


那近乎半城的S傷後,我在難民堆裡那數日穿行,裡面有足夠多的普通人, 也想要為自己的親人復仇。


 


在宮中這幾年。


 


我溫順乖巧,用公主和國師的身份收買人心,總是容易的。


 


娘說得對,一切隻需努力, 然後靜靜等待命運的到來。


 


皇帝在小皇子要張嘴的那一刻, 吃下了我送過去的藥。


 


這並不是毒藥。


 


隻是按照既定的命運,本應由我親手S掉他。


 


但我違逆了命運。


 


然後他作為我唯一的血親,成為了違逆的祭品。


 


皇帝無疾而終。


 


朝中哭聲遍地。


 


新帝登基, 不到四歲。


 


他叫著我姐姐,我在一眾寒門重臣的擁趸下輔政。


 


越明年,政通人和, 百廢俱興。


 


朝中舉辦了第一場科舉制。


 


殿試那日, 太傅問答。


 


我坐在珠簾前。


 


一甲名冊上,早S的, 疾病的,意外的S亡一個個出現, 又一個個消失。


 


但最終, 我一個都沒有劃掉。


 


我想。


 


生命的精彩並不因為長而定義。


 


番外


 


李則後來又向我求過一次親。


 


他神色凝重, 說他真的喜歡我, 想要和我在一起。


 


但他不能沒有孩子。


 


他臉上露出極為糾結的神色。


 


他到時候會娶一個妾,生下的孩子放在我面前養育。


 


「盈盈, 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是的, 我回答他, 在他說這些話之前,我的確心裡還有他的位置。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他還在解釋:「我隻是想要給李家留個後——我平時不會碰她。」


 


進來找我的小皇帝聽見,擺手讓李則出去。


 


屋內安靜。


 


小皇帝說:「阿姐, 我來幫你,我給你選個最好的。」


 


我搖頭笑起來。


 


三甲面聖那日,我獨坐珠簾前。


 


正恍惚中。


 


小皇帝回頭叫我。


 


「阿姐,阿姐, 這個, 我瞧著這個好。這個真好啊。我先頭讓太傅讀過他的試卷,和阿姐平日說的話也像。」


 


我抬起頭。


 


探花郎跪在殿前。


 


他抬起頭, 靜靜看著我的眼睛。


 


那一瞬間,江河日月微微停滯, 我的眼眶發熱。


 


我看到了嶄新的命運。


 


在百年之後, 我將要閉眼之前, 抓著我的手的人的臉。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探花郎是個寒門獨子。


 


但他並不在意我的身體情況。


 


李則在外面找過他, 說我不能生育,讓他想清楚。


 


探花郎微微出神:「可是, 我是想要娶國師,又不是娶國師的孩子,同這個有什麼關系呢。」


 


他看向李則:「威遠將軍大概不知, 早在十年前的京都丙申之亂, 我被盈娘子從抱著跳入廢井中躲避, 我就認定她了。」


 


從京都離開到逃難的邊城,再從邊城一次次考回來。


 


我們的命運早比想象中糾葛得更久遠。


 


成婚那晚上。


 


禮成,結發。


 


他替我摘掉厚重的鳳冠。


 


喝完了溫熱的合卺酒。


 


忽然, 我的腹部一陣痙攣,一種陌生的奇異的暖流湧動。


 


遲了數年的葵水,在我二十五歲這一年。


 


竟然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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