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沈牧已經預設好了一百種「不在場」的敷衍回答。
但誰都沒想到,男人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場上爆發出,比之前每一輪都要大的呼聲。
所有人都在八卦,這尊古板的大佛,喜歡的人會是誰。
可偏偏,沈牧看到了。
在回答的剎那,譚年行看的方向,他再熟悉不過了。
但那怎麼可能?
所以沈牧下意識地催促起了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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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別起哄了,下一個下一個。」
許是上天安排。
下一個就又輪到了我。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
這次,我選擇了大冒險。
沈牧松了口氣,按照他的計劃,如果再次輪到我。
就要盡可能勸我選大冒險。
他的兄弟一臉興奮地,念出了準備已久的要求:
「請當場親吻你喜歡的人三分鍾。」
沈牧灼灼的目光幾乎要把我盯穿。
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這些我都知道。
但很可惜,我要吻的人——
從一開始,就不是他。
15
我站起身,往沈牧的方向走過去。
起哄聲逐漸加大。
似乎所有人都對我的選擇,沒有疑問。
沈牧也了然地勾起唇角。
可下一秒,我已經越過他,在譚年行身後站定。
「砰」——
落地窗外,正巧煙花炸開。
我扯住譚年行的領帶,對上那雙淺含笑意的雙眸。
流光溢彩,如深淵般惑人。
我吻了上去。
隻是一瞬間放松,男人就已經站起來,反客為主。
他像是迫不及待炫耀,失而復得的珍寶。
很深很重地,允住我的唇瓣。
就像把我抿碎,融進骨髓裡一般。
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踮腳迎合。
吻了有沒有三分鍾,我不知道。
隻是周遭安靜得嚇人。
連呼吸聲都停滯了片刻。
直到很細小的「哐當」一聲。
我偏頭過去,一枚銀戒如流星般,從沈牧的掌心滾落到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站起來,喃喃叫我:
「阿寧,你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譚年行擋在我身前。
「還有,現在你應該叫她小嬸。」
譚年行語氣淡淡,卻好像一下把沈牧點燃了。
他目眦欲裂,連帶著手邊的酒杯也被一把摔了出去。
「小叔,你明明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一旁的黎嫋嚇了一跳,試圖去拉他。
「牧哥哥……」
卻被他一言不發地,狠狠甩開。
場面混亂作一團。
16
譚年行沒理盛怒中的沈牧,先行吩咐管家把所有人都送出去。
「不好意思各位,現在開始譚家要處理點家事。」
所有人離場,他才把目光幽幽地轉回沈牧。
「沈牧,我最後說一次,她已經不是你女朋友了。」
「而且就算是,又怎樣呢?」
「你不記得,你當初要我幹什麼了嗎?」
「可那隻是個遊戲啊!」
沈牧眼底充血一般,連禮數都顧不上的吼道:
「譚年行,虧我他媽這麼信任你,為老不尊的東西……」
「嘖,我好像從沒答應過你什麼遊戲吧。」
譚年行淡淡的聲音也難得冒出了寒氣。
「從一開始,我就是認真的。」
「並且不管你要求不要求,我都會這麼幹。」
「寧寧。」他的語調一下變軟了,垂下眼,轉向我。
語氣竟有點委屈。
「我很老嗎?」
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臉:
「不老不老,在我眼裡,你最帥最有魅力了。」
話音剛落,沈牧先紅了眼眶:
「阿寧,是我先來的,你不可以這樣……」
「不,」我平靜地笑了一下,
「準確來說,他才是先來的那個。」
「什麼……」
沈牧怔愣在原地。
他的視線落在我與譚年行緊扣的雙手。
「A 國……該S……」
一瞬間,有什麼東西被徹底串了起來。
沈牧失控似地暗罵一聲,衝上前,攥緊的拳頭就要打到譚年行臉上。
可下一秒,他被居高臨下地,鉗制住。
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譚年行已經反過來揮拳,重重砸了上去。
「雖然我是你小叔。」
「但不代表我不想打你。」
「三年前我就應該好好教你,如果不想好好珍惜,就不要隨意搶走別人寶貴的東西……」
「會遭報應的,明白嗎……」
每說一句,他就砸一拳。
被打懵了的沈牧,毫無還手之力。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譚年行。
在我面前,他即使年長幾歲,
也總是一副很乖,聽之任之的淡然模樣。
現在的他,
眼神森然,手背上青筋暴起。
像是壓抑多年的怒火,第一次打破了克制的面具。
……
那一晚,打了挺久的。
沈牧是被躺著送進了醫院。
沒個兩三個月,出不來。
其間,我沒有攔過一次。
一是因為,沈牧這腦子,確實需要修理一下才能清醒。
二是因為,那時候的譚年行……還怪迷人的。
尤其沾了血以後。
17
那晚之後。
譚家叔侄因一個女人,而反目的消息傳遍了圈子。
所有人都在討論我的手段。
家裡更是熱情地頻頻打來電話,甚至有上門拜訪的想法。
我幹脆把電話關機,跟譚年行住在一塊兒。
本來我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直到一個半月後,趁著譚年行出門。
沈牧找了過來。
手上拿著一疊資料,和一臺手機。
果然譚年行,還是揍輕了。
沈牧像渾然不覺我的不耐。
指著那疊資料,興奮地說:
「阿寧,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否則你不可能在我手機裡裝那麼多監控軟件,還有衣服上你也裝了監聽器,不是嗎?」
「承認吧,你隻是被那家伙一時迷惑而已,你要回來我們就結婚……」
那枚戒指又出現在沈牧手上。
他的眼神得意地在我臉上遊移,尋找著動搖的痕跡。
到底還是被發現了。
我嘆了口氣,決定打破他那些不必要的幻想。
「這些,你可以認為是我的個人癖好。」
「並不是說我有多喜歡你。」
「我喜歡的是,我的所有物,全部都在我掌控下的感覺。」
「你說什麼?」
沈牧的表情空白了一秒,下意識反問。
我沒有回答,隻是也反問他:
「沈牧,你其實也沒多愛我吧?」
「這其實很公平。」
「你的臉,可以滿足我的一些癖好。」
「所以我之前配合你演出那些,自導自演的深情戲碼也沒什麼不可以……」
資料被沈牧揉成了一團,他顫著聲打斷:
「你……你都知道了,是嗎?」
18
有時候,真的不該過多期待一個人的智商。
我指了指那臺手機。
「我一直都知道。」
「但你好像不知道,真心是經不起試探的。」
「更何況,我從來沒有什麼真心。」
「沒有真心……」他自顧自地喃喃幾聲,紅著眼眶就脫口而出:
「那我是什麼?」
正巧這時,房門處傳來聲音。
「寧寧,你還好嗎?」
譚年行回來了。
我側頭看過去,笑了:
「你不也看到了嗎?」
沈牧看著逆光下,緩緩走來的高大身影。
心中如抽絲剝繭般,認清了一個事實——
他從始至終,
不過是眼前這個與他有五分像,
又比他高一截,
已經是當家家主的男人的,一個替代而已。
在譚年行走近的前幾秒。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一隻 U 盤,塞到了沈牧手裡。
在他耳邊,下了最後通牒:
「你不會真以為所有的監控,都隻是為了滿足我的癖好吧?」
「如果你再來糾纏,我不介意讓裡面東西的備份,公之於眾。」
沈牧一直是個混不吝的富二代。
不三不四的東西,私下也接觸了不少。
這些自然也全在監控記錄之下。
沈牧沉默地走後。
譚年行從身後環住我。
有點吃醋似地,在我頸窩輕蹭:
「他過來,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讓他滾了。」
我偏過頭。
夕陽餘暉給他彎起的眉眼,鍍了層柔金。
竟與那年街角初遇,撞進我生活的笑意,有幾分重合。
我想,還是不讓他知道好了。
或許,明天是看心理醫生的好時候。
19
到底還是低估了沈牧。
或者說,我沒想到他會極端到這一地步。
所以再接到那條匿名短信時,我是慌的。
上面寫著:
【如果他沒了,你是不是就會回來?】
我罵了句神經。
偏偏這時,電視裡的新聞播到一條 B 環高速公路的爆炸事件。
我記得,那分明是譚年行下午行程的必經之路。
手幾乎控制不住顫抖地,往聯系頁面翻去。
沒想到的是,譚年行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接起來,我聽到那頭平穩的呼吸的剎那。
緊繃的心才落下。
他似乎預料到我的慌張。
沉穩的話語有讓人心安的力量。
他說:
「寧寧,別怕,沈牧被送去了非洲。」
「我也沒事。」
「你看我發你的。」
我這才注意到,他在聊天框裡發了個鏈接。
點擊進去,自動跳轉進了一個監控軟件。
一個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載好的軟件。
裡面赫然有著一個顯眼的定位,和數不清的監控視角。
「那個定位就是我。」
「我給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安上了監控。」
「辦公室的,車裡的,衣服上的……」
「你這是幹什麼……」
我急切地想打斷這一切。
似乎這樣, 我就能埋藏住我羞於啟齒的一面。
卻看到那定位離我越來越近, 直到到了門口。
然後一步步, 到了身前。
譚年行垂眸與我對視。
在我即將有逃離衝動的剎那, 將我抱住。
力道大得,像想將我揉進骨髓。
他說:
「沒事的, 寧寧。」
「我期待並渴望著,被你監視。」
「如果可以, 我恨不得將所有, 包括我的生S, 全部獻給你……」
他漂亮的眼睛,在這時閃爍著從未見過的執拗。
說出的聲音無比虔誠。
從沒見過這樣的……
我甚至連推開他的力氣都生不出來。
隻堪堪地, 下意識說出一句:
「你有病吧?」
他卻沒有生氣。
甚至低低地笑著應下:
「嗯,我是個病人。」
「所以,你得對我負責, 監視我一輩子。」
他將頭很輕地, 埋在我的肩上。
「寧寧, 不能再不要我了,好麼?」
頸側傳來幾分濡湿。
將心髒泡地酸脹。
他的眼淚,像是五年的空寂無處可訴,不得不傾瀉一二。
也像是動物露出柔軟的腹部。
譚年行啊, 你為什麼現在才流淚?
我為什麼現在才知道,你沒言明的憂傷?
我將你拽入漩渦,卻沒告訴你離開的方法。
我真是壞透了。
所以請允許我, 再壞一點。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
「好, 我會一輩子負責的。」
一個瘋子, 一個病人。
似乎也是, 天生一對。
20 譚年行視角
譚年行的人生, 從父母被槍S後, 徹底灰暗。
他成為了 A 國眾多流浪者的一員。
毫無目的。
像個遊魂。
直到一個女孩, 很大膽地朝他伸出了手。
在那樣寒冷的冬夜。
在他的靈魂即將被凍僵之時。
他握住了那雙手。
那個女孩就是季雨寧。
她總說自己不是個好人。
但說實話, 譚年行沒見過比她更好的人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才是病態的那個。
他會跟蹤她所去過的每條街道。
收集她接觸到的,每樣東西。
隻是, 他裝得很好罷了。
對於季雨寧喜歡的, 厭惡的, 他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抑制住洶湧的愛欲,
清冷, 正直又認真。
配合著她想要的一切。
可或許, 他裝得太過,
抑或是少算一步。
季雨寧跑了。
他的靈魂跑了。
譚年行想, 他應該告訴她的,於他而言——
頭顱若滾落不到她的腳下,便是肩上的負擔。
他的病態,遠勝於她。
可那沉重的愛意, 會壓垮她的心髒。
所以他不得不淪落到現在——
連呼喚她的名字都不敢,
生怕把靈魂從胸口吐出。
於是,在難眠的 1825 個夜晚後。
在譚年行重新擁有了找尋的權力後。
在看到她,叫別人男朋友後。
他決定換一種方法,
去找回自己的「靈魂」。
或許是一些道具,
又或許是幾滴眼淚。
這次的愛意,將不多不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