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將我安置好,才轉過身,說了聲「抱歉」後,低聲回答事情經過。
不得不說,那些年的許衍是個非常完美的情人。
他給予了我一段極其美妙的體驗。
可惜,先愛上的人總是吃虧的。
隨著畫面中的我在股東會上被正式罷免,我的這場夢境也終於接近了尾聲。
一直以來被蒙蔽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現在我的眼前。
許衍不惜一切代價,甚至犧牲自己來討好我的目的,隻是為了給他的小青梅林順嫣付昂貴的醫藥費。
我被趕出去險些流落街頭的時候,許衍正拿著我的錢,寸步不離地在醫院陪著林順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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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上門追債的人壓在牆角,弟弟拼S保護我而被砸中後腦,落下永久性創傷的時候,
許衍正擁著他的小青梅,告訴她:
「你放心,至此之後,我們再也不愁錢了。」
10
夢裡的許衍冷漠而又兇狠,他肆無忌憚地利用著我。
但漸漸與一張相似的臉重合。
同樣黢黑的眼眸,同樣高挺的鼻梁,和同樣薄情的唇。
他額角沁著汗。
我情不自禁地撫了上去。
再醒來時,我竟然躺在床上,未著寸縷,身上蓋著我最愛的卡通毛毯。
我將毛毯拉上去了些。
低頭看過去,原本疼痛難忍的右手已經被裹上了厚實的紗布,隱隱沁出些暗紅色的血跡。
我眼底暗了暗。
正準備起床換上幹淨衣服,也是這時,房間門忽然被推開。
許衍端著一碗瓷碗倚靠在門旁,身影站在昏黃的頂光中,精瘦的腰線收進寬松的休闲褲中。
我瞪大眼。
而隨著我動作的幅度,本就蓋得不多的毛毯從身體上滑落。
我的眼中還透著一股剛起床的霧氣,與那人漆黑晦暗的眼瞳相望,帶著危險的信號。
我臉色通紅,緊張地問:
「你為什麼穿著我弟弟的褲子?
「你為什麼會進我家?
「你對我做了什麼?」
三連問,我無措的模樣令許衍的心情大好,他挑了挑眉,長腿一邁走向我:
「需要我幫時小姐回憶一下昨晚嗎?」
我愣了愣。
就見他拿出手機,當著我的面放了一段超長視頻。
畫面中的我歪著腦袋,扯著唇笑得純粹,一改平日的拘謹與提防。
我對著匆匆趕來的許衍問:
「你怎麼進來的呀?」
軟糯的語氣使得對面人原本狠戾的神色一頓。
他默了默,來回打量了我好些時候,見我依舊傻笑,才終於輕聲道:
「你的密碼是我的生日。」
曾經的我為了討許衍歡心,確實是把家裡的門鎖換成了許衍的生日。
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懶得換。
這個密碼便跟著我延續了下去。
他果然記得。
他回答完,我就嘴一撇,手機屏幕裡的我居然自言自語了起來。
「那是我家阿衍的生日,怎麼會是你的生日呢。
「我跟你說,我家阿衍可帥了,一般人我可不告訴他,他學習好,人也好,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我真的好喜歡他啊嗚嗚嗚……」說到這裡,我忽然哭出了聲,將頭埋在膝蓋,肩膀顫抖,
「可是他從頭到尾都對我沒感情。
「他的目的隻是我的錢!
「既然他要錢,那我便給他錢,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他!」
我狠狠抹去眼淚,眼眶紅腫,再抬頭時腦袋輕晃,醉意十足:
「你說,這樣,他就會開心了是不是。」
我向著虛無伸出手,無助地希望有人能夠拯救我。
「他不開心。」
視頻到這就結束了,而站在我面前的許衍代替視頻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看著許衍靠近我,在我茫然的注視下,他喉結滾動,唇溫柔地貼上了我的額。
下一秒,我整個人被許衍擁入懷中。
胸腔在我的耳邊震動,一遍又一遍,他低低地喃喃,宛若保護著他心中的珍寶:
「惟惟,對不起。
「從現在開始,讓我補償你,好嗎?」
我沒說話。
在許衍看不見的角度,我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慢慢地揚起了一個笑容。
喝醉的人,是說不了假話的。
11
我記得昨晚的一切。
我知道,許衍握著我受傷的手,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險些裝不下去,幹脆主動獻了吻,打破這段沉默。
他沒有拒絕,我倆雙雙倒在地上,為了防止我磕碰,他的手掌託住了我的後腦。
場面愈演愈烈。
脖頸被留下了零散痕跡。
他惡狠狠地掐住我的腰肢:
「時惟,希望酒醒後,你能記得你說過的話。」
……
許衍一整夜都沒有離開。
昏睡過去前,我感受到臉頰一側被湿潤的液體觸碰。
許衍撫著我的發絲,聲線沉沉,在暗夜中仿佛能夠蠱惑人心。
他說:「對不起。」
我在心底冷笑。
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早就破爛不堪的身軀和真心嗎?
許衍,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對我的傷害。
12
然而這隻是計劃中的第一步。
我還是拒絕了許衍。
我推開他,依舊是那句話:
「我不做三。」
言外之意,除非你和林順嫣分手。
許衍默然了片刻,我不知道他大腦風暴些了什麼。
電話鈴聲適時響起。
打破了暗流湧動。
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來電備注。
嫣嫣寶貝。
雖然心中早就了然,雖然早就知曉結果,但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嗤笑了聲。
許衍把手機翻了個面。
他松開我,拿過床頭的外衣,毫不避諱地在我面前換上,再度看向我時,面容隱忍:
「惟惟,再給我點時間。」
看來,他還是舍不得他的小青梅啊。
我用毛毯裹住身體,起身走向浴室,進門前,我側過頭,恢復了往日的淡然,唇邊卻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苦笑:
「那我就提前預祝許總和林小姐,新婚快樂。
「昨晚的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是我發瘋,耽誤了許總的正事,很抱歉。」
他想來拉我的手。
我躲開他,反鎖了浴室的門。
磨砂玻璃外的身影佇立著。
幾分鍾後,消失在我眼前。
大門被合上。
許衍離開了。
13
他走後不久,我便也換了一套衣服出現在家門口。
弟弟的車早早就在樹蔭底下等候了。
我坐上副駕駛,轉頭卻看見弟弟正盯著我的脖子發呆。
我扯了扯衣領,對著他半開玩笑地感慨:
「你說得對,我確實比不上許衍的小青梅。
「三年前比不過,三年後依舊比不過。」
弟弟神情晦暗不明,他沒有回話,一路上都是沉默地開車。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下車前,弟弟突然拽住我的手腕,似乎是怕我揍他,躊躇了好半天,才說:
「姐,我不想治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
就聽弟弟低眉耷眼地說道:
「如果要靠你現在這樣才能治病,哪怕治好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我一個反手甩了他一耳光。
弟弟被我給打蒙了。
他抬起頭,看向我。
我氣得眼尾發紅,說話時險些控制不住怒氣,但我還是忍住了,我顫抖著手,輕輕撫摸著弟弟的臉頰:
「時潭,我再三警告你,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你放心,你姐姐的每一分錢都是光明正大賺來的。
「錢可以掙,但我時惟的弟弟,隻有一個。」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夾雜上了哭腔:
「時潭,你記著,我已經沒有爸媽了,也永遠不會再有第二個弟弟。」
14
下車的時候,我已然恢復成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時惟。
我用指腹摁了摁太陽穴。
我不能倒下。
除去本職工作外,我還找了份兼職,雙休日在一家廣告攝影公司做服裝模特。
然而今天,負責人卻遞給了我一件格外露骨的拍攝服裝。
我蹙眉,並不願意接下,就聽負責人在那邊絮叨:
「小惟,以往你不願意拍攝這類風格,我都依著你。
「但這次,我們蘇總指明要你展示,你說我們也不能拒絕是不是?
「你的工資還得靠這些投資人發呢。」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負責人眼底看笑話般的神情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她就是故意的。
可為了錢,我還是接過了衣服。
……
在更衣室換上後,我踩著高跟鞋走了出來。
衣外裸露的肌膚與空氣接觸,陣陣發寒。
拍攝現場已經來了不少人,陸陸續續地往裡走,其中不乏幾道大腹便便的身影。
在見著我時,他們打量的視線明目張膽地在我的身體上下梭巡。
宛若餓狼看到食物一般,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我握緊身側的手,強迫自己不與那些人對視。
我想著拍完就好了。
直到耳邊傳來負責人諂媚的說話聲:
「林小姐,許總給您準備了休息室,您如果拍累了,可以去裡面小憩一會兒。
「許總對您可真好。」
同一時間,女人嬌嗔的聲音響起:
「阿衍,你在看什麼?」
我循著發聲處抬起頭。
對上一雙熟悉的眉眼。
不遠處,許衍長身玉立,他穿著早上在我房間換上的休闲服,被包圍在一群西裝革履的老總之間,面色難看至極。
而他身邊站著的女孩在看到我的臉後,幾乎是霎時間就變了臉色。
她挽在許衍臂彎上的手指肉眼可見地收緊,警惕而又嫌惡地對著我所站的方向。
這一刻,我隱藏的自卑,被撕爛開來,無處遁形。
15
拍攝過程中,我被反反復復叫停。
蘇總「哎」了聲,走上前,油膩的手劃過我的肩膀,看似好像是在指點我的工作。
他笑呵呵地說:「你的姿勢太保守,我們的產品,不需要那麼保守的模特。你懂嗎?」
隻有我自己知道。
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泛起層層的雞皮疙瘩。
我強忍住惡心,往旁邊移了兩步,想要躲開他的觸碰。
蘇總又迎上來,改為碰我的腰。
近在咫尺的難聞氣味傳入鼻中,胃裡頓覺一陣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我猛地將他推翻在地,匆匆逃離了拍攝現場。
驚呼聲充斥著耳膜。
「這女的瘋了吧!」
「蘇總你沒事吧蘇總!」
我聽見蘇總聲嘶力竭的嘶吼:
「給我開了她!你們找的什麼不入流模特!
「時惟你算什麼東西,你還真當自己還是幾年前那個上市公司老總啊,現在的你就是條沒人要的臭抹布!
「高傲給誰看啊你?臭女人!」
……
我將自己關進了樓梯間。
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些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我抱著膝蓋,將自己蜷縮在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被「吱呀」拉開。
一件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裡衣帶著淡雅的香。
沒有一絲光的樓道。
許衍的五官勾勒出英挺的輪廓,下颌線繃成了一條直線,他眼裡裝著疲憊與悔意。
我看到他蹲下身,似乎是想伸手碰我,但又不敢。
「時惟,這些年,你就是這麼過來的嗎。」
他小聲地說著,看似是在問我,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我垂眼,將自己更往裡瑟縮了些,什麼話也不說。
氣氛壓抑,空氣稀薄。
良久,我聽到許衍小心翼翼地詢問我:
「惟惟,和我說說話好嗎,我想你以前的樣子了。」
我以前的樣子?
我自己都快忘記我以前是什麼樣了。
但肯定笑容明媚,永遠矜傲地昂著頭。並不會像現在這樣,顯露出祈求且卑微的表情。
一時間,所有的委屈一湧而上。
我終是崩潰地對著許衍哭喊:
「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變成這副讓我自己都惡心的模樣!
「許衍,你口口聲聲說你後悔了,你對不起我,可你有沒有想過我都經歷了些什麼!
「現如今的我,被吃豆腐也隻能忍氣吞聲,我害怕被辭退,我害怕要債的上門砸了我的家。
「以前的我,以前的我早就被你毀了許衍!」
許衍一言不發地任由我對著他宣泄情緒。
我承認這一刻,我有些失態。
這些本也隻是計劃中的一環,可源源不斷翻湧的恨意讓劇情的走向險些不受我的控制。
我打算離開。
起身的瞬間,許衍卻突然上前,將我攔腰抱起。
我皺著眉頭低喊:
「許衍,你又想幹什麼!」
在我煩躁的目光中,許衍的頭低垂進我的頸間,腰上的手用力收緊,仿佛要將我融進他的身體般。
他託著我的腿彎,將我護在懷裡,掌心的溫度火熱。
他的唇貼著我的耳畔,認命般嘆氣:
「惟惟,我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