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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學校的高嶺之花找上了我。


 


並主動要求做我的情人。


 


誰想他卷走了我所有的錢,隻為給他的鄰家妹妹付醫藥費。


 


破產後的我為了躲債,離開了北城四處打工,再也沒出現在他的面前。


 


後來,他瘋了一樣地找到我,哭著說要還我錢,求我不要嫁給別人。


 


我卻笑了:


 


「許衍,你是在以仇人的身份命令我嗎?」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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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三年,再次見到許衍,是在一場酒局應酬。


 


功成名就的他是我們公司的合作方。


 


他一身精貴的西服,昏黃的燈光下,透出的五官深邃而又壓抑。


 


而在他面前的我,發絲凌亂,眼神混沌,正被人摁押著輪番灌酒。


 


氣道經過酒精的衝刷而變得火辣,我推開圍繞著我的人,拿起酒杯猛地一飲而盡。


 


胃部抽搐了一瞬,周圍的老板們似乎是盡了興,拍手叫好。


 


「去,給許老板敬一杯。」


 


我眼角泛紅,迷糊間,又有人往我手上塞了酒杯。


 


我理了理頭發,走過去。


 


許衍就這樣冷冰冰地看著我走向他,一言不發。


 


我的視線掃過他身邊的女孩兒,靈動而又漂亮,和以前的我有點像。


 


「許老板,這杯我先幹了,合作愉快。」我展露出一副得體的笑容。


 


話落,我舉起酒杯。


 


卻在下一秒,手腕被骨節分明的手扣住。


 


許衍的聲音又低又沉,似乎夾雜了惱意。


 


「夠了!


 


「你就打算這麼作踐自己嗎?」


 


02


 


這話,就像是把我們兩個拉回了某種回憶。


 


當初,許衍找到我,說他願意做我的情人,隻要我給他錢時,我也是這麼問他的:


 


「許衍,你就打算這麼作踐自己嗎?」


 


如今,我倆的身份倒是換了一換。


 


他成了居高臨下望著我的那個人。


 


澄澈的酒液倒映出的面頰豔麗而又破敗,既然他拉了我的手腕,那我便幹脆借著這個力


 


將自己摔進他懷中。


 


在他加快的呼吸聲中,我朝著他的耳廓吹了口氣,語氣魅惑而又妖娆:


 


「許總,我無需作踐自己。


 


「因為我早就處在深淵中了。」


 


說完,我當著他的面,一口幹了手裡的酒。


 


並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各位,酒精上頭,沒站穩。」


 


03


 


不出意料,這場飯局很快就結束了。


 


許衍身旁的女孩子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玻璃杯沒拿穩,碎裂在地,我的手扎了上去。


 


很痛。


 


而站在我跟前的女孩絲毫不覺錯,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刺耳而又不堪入目:


 


「你們公司就是這樣籤合同的?!我看你就是個賣肉的!」


 


公司本就有很多人看不慣我。


 


沒有一個人上前,獨留我一人狼狽地坐在地上。


 


餘光中,許衍的瞳孔顫動。


 


但他也沒有上前。


 


沒關系,我早就習慣了。


 


我依舊笑著,歪著頭看向沙發座位上那群冷漠的人。


 


「能麻煩把我的包遞給我嗎?」


 


一個黑色的帆布包被丟到了面前。


 


我並不覺得丟臉,反而從裡取出一份文件夾,換了左手,把文件遞給面前的許衍。


 


「那許總,能籤下這份合同嗎?」


 


空氣一時間有些靜默。


 


大家肯定在想,為什麼我能夠這麼不要臉。


 


良久,在女孩子不可思議的注視下,許衍竟伸手接過我遞過去的文件。


 


看都沒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他沒用我的筆,而是從胸袋中取出一支看著就過時的鋼筆,面無表情地籤下了名字。


 


我看著他把文件扔向了茶幾。


 


而我並不介意,大跨一步拿下文件塞回帆布包,並迎著許衍慍怒的眼神道謝:


 


「謝謝許總。」


 


04


 


離開酒局的時候,天下起了大雨。


 


轟隆的雷聲配合著絡繹不絕的雨水砸在了我眼前,模糊了心智,也模糊了雙眼。


 


我不是沒有認出那支鋼筆。


 


那是我送給許衍的畢業禮物。


 


05


 


我與許衍的初見也算不上多驚心動魄。


 


不過就是我順路去接弟弟,恰巧碰到了一身洗舊的純白襯衫、額角沁著薄汗的許衍。


 


弟弟告訴我,這是他們學校有名的高嶺之花,成績好,家裡窮,一下課就去打工。


 


我隨口道:「他沒女朋友嗎?」


 


弟弟搖頭:


 


「都說了是高嶺之花,沒人拿得下,可能心裡頭有個喜歡的人吧。」


 


我忍不住又透過車窗去看他。


 


不遠不近的距離,我倆的視線對上。


 


我一愣。


 


陽光灑落,他就像棵小白楊,堅韌而又挺拔。


 


也許是被美貌迷惑,我對弟弟說:


 


「有什麼困難,就幫幫他吧,畢竟是同學。」


 


聞言,弟弟仿佛猜到般,他對我挑眉:


 


「看上了?


 


「幫你啊,反正他缺錢。」


 


……


 


雨滴落上眼睫。


 


思緒中斷,我垂眼,打算埋頭衝進雨幕。


 


一隻有力的手再次拉住了我。


 


回頭,對上的是許衍陰冷銳利的雙眼。


 


三年過去,除了模樣稍顯成熟,他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


 


我假裝驚訝:


 


「還有事嗎,許總?」


 


「時惟,我給你錢,離開現在的公司。」


 


一句話,將我倆陌生的距離瞬間拉近。


 


我眨了眨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聽見了沒?」他就像三年前一樣,明明眼裡裝的是厭惡,又偏偏要費勁觸碰我、討好我。


 


「許衍。」我突地笑出了聲,踮起腳,摟抱住他的脖頸,感受著他的身體逐漸升溫:


 


「你是在以什麼身份和我說這句話?


 


「情人?上司?還是……」


 


我拉長音調:


 


「仇人?」


 


06


 


一輛出租車恰時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無視許衍錯愕的表情,甩開他的手,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隨著後視鏡中挺拔的人影縮小,駕駛座的弟弟給我遞來了一條毛巾:


 


「據我了解,許衍馬上就要和那個小青梅訂婚,你就那麼確定他會喜歡上你?」


 


我「嗯」了聲,拿過毛巾擦淋湿的長發。


 


方才因為酒意朦朧的雙眼也隨著我擦拭的動作緩緩恢復清明。


 


弟弟轉動方向盤,眼底滑過擔憂:


 


「三年前你玩兒不過他,三年後,你依舊玩不過。


 


「姐,這是場還未開始就分勝負的復仇。


 


「你沒必要為了我……」


 


「那如果,抵上我的真心呢?」我打斷他。


 


弟弟換擋的手停頓了下。


 


我將潮湿的毛巾折疊,隨手放在一旁,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真心換真心。


 


「這次,換我做獵手。」


 


而魚兒,已經上鉤了。


 


07


 


弟弟把我送回家後,便又出去跑出租了。


 


逼仄潮湿的家頓時又隻剩我一人。


 


自從公司破產後,我平靜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家裡的房子被查封拍賣,追債的上門潑油漆,我不得已帶著弟弟去了別的城市。


 


一路東躲西藏。


 


我的工作換了一份又一份。


 


最後,為了便宜,我和弟弟的工作在市區,卻隻敢在遠郊租房。


 


而本應該在北城知名設計公司享受大好前程的弟弟,如今還要在空餘時間跑出租,貼補家用。


 


如若不是許衍……


 


靜謐的空氣中傳來了兩道清晰可聞的消息提示音。


 


如我所料,是來自許衍的好友申請。


 


我按了拒絕。


 


許衍又锲而不舍地申請了好幾次。


 


我一一拒絕。


 


直到再發來的申請上,他留言了一句話——


 


【時惟,我知道你需要錢,我可以給你。】


 


這話令我指尖撇轉了方向。


 


同意後,我斂眸,先他一步問:


 


【許總打算怎麼給?】


 


那頭回得很快,就像是很早就在對話框裡打上了這句話。


 


【做我的情人。】


 


【價錢隨你提。】


 


08


 


見此,我忍不住隔著手機笑出聲。


 


我慶幸對面的許衍看不見我此時此刻的表情。


 


我彎腰從櫥櫃裡拿出上次喝了一半的紅酒,回到沙發後,才不緊不慢地打字:,


 


【看樣子,許總是打算以情人的身份命令我咯。】


 


消息一發出,許衍就給我打來了語音通話。


 


「時惟,這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聽筒中,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沉,落入耳中,帶著他自己都未發現的急迫。


 


他將我現在的窘境調查得分外透徹。


 


可這一切,不都是出自他手嗎?


 


三年前,他為了他的小青梅,毀了我的一切,親手將我推入深淵。


 


如今,他又惺惺作態地將自己比作從天而降的神祇,大發慈悲地施舍我、拯救我。


 


太可笑。


 


「嗯,確實是個好選擇。」我握住手機,指根處泛白,聲音卻禁不住發顫,「可抱歉啊許總,我並不打算做三。


 


「如果許總隻是為了羞辱我,那真的大可不必。


 


「我的真心早就被許總玩弄得千瘡百孔,我不想再來一次了。」


 


這話很衝,卻隱隱又像告白。


 


無非是在告訴許衍,三年前我就愛著你,但你的所作所為,讓現在的我不敢愛你。


 


我猜許衍聽得懂。


 


而那頭的呼吸音明顯重了幾分。


 


許衍叫了我的名字。


 


我也適時地回了他一個酒嗝,蒙了一口酒,舌頭開始控制不住地打結。


 


我自顧自地,斷斷續續地繼續道:


 


「許衍,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


 


「我為了躲債,從北城逃到南城,放棄了公司,丟掉了家,我都這樣了……」


 


酒瓶子被我摔碎在地。


 


我又接二連三地摔了桌上的碗。


 


故意鬧出的動靜一絲不落地傳進了手機。


 


我在家裡耍起了酒瘋。


 


終於,在我說出那句「為什麼我還是犯賤,為什麼我還是愛著你」的經典臺詞時,許衍坐不住了。


 


他往日沉靜的姿態不復存在,急迫地詢問我「在哪兒」。


 


我大著舌頭說:


 


「我在家,在那個離你很遠的家。」


 


隨著聽筒中呼吸的劇烈起伏,他似乎還想再說什麼,我卻是見好就收,壓根不給他機會,


 


快準狠地掛斷了電話。


 


然後,我攤開還未愈合的手心,閉上眼,發狠似的將手再度摁入碎片。


 


細碎的玻璃嵌入皮肉,疼得我面容扭曲。


 


我重復碾壓。


 


直至手掌變得血肉模糊,眼前灰暗,灑落一地豔色玫瑰。


 


09


 


苦肉計從古至今百用不厭。


 


可疼也是真的疼。


 


我向來怕痛。


 


許是真的痛出了幻覺,迷迷糊糊中,我好似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三年前的我和許衍。


 


哪怕在夢裡,他依舊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眉目俊朗,眼神堅毅而又純粹。


 


就是這麼一株高嶺之花,卻心甘情願地在我身下沉浮。


 


他親自說要當我的情人,不卑不亢,想象中的屈辱感並沒有出現在那張幹淨的臉上。


 


我甚至覺得那一刻,他隻是想和我進行一些再平常不過的學術討論。


 


其實並不難猜,他肯定是有難處的。


 


在他生疏僵硬地討好我時,我迎著他別扭的目光,和他說:


 


「你其實不必如此作踐自己。」


 


但他隻是微微頓了頓,隨後向我靠近……


 


久而久之,我便想著算了,一件互利互惠的事,盡我所能滿足他的一切需求就行。


 


畢竟我很享受高嶺之花跌下神壇,而許衍這樣能屈能伸的高嶺之花,我確實也是第一次見。


 


他想要學習,我便為他買下一座學習館。


 


他喜歡某設計品牌,我便找來了那個品牌的設計師同他一塊兒參與贊助活動。


 


他需要錢,我便大方地給他錢。


 


當然,許衍很聰明。


 


他會把我給他的錢存起來一部分,在各個節日給我買禮物。


 


在他的室友看到我時,他也不會像別的情人那樣遮遮掩掩,而是平靜無波地承認我是他女朋友。


 


他畢業那天的第一張合影,也是我。


 


如果說這些隻是導火線,那麼火焰就是出現在那一晚。


 


喝醉的我被一群混混堵在巷口,傷痕累累。


 


許衍單槍匹馬擋在了我的面前,他身姿單薄颀長,巷子的陰影照射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


 


我想,要不是警察來了,他可能會將那幾個人生生打S。


 


事後,他面無表情地為我消毒手臂上的傷口,神色平靜得讓人捉摸不透他此時的想法。


 


我盯著他青紫的唇角和同樣流著血的指骨出神,他卻以為我是疼了,我明顯感覺他放輕了為我塗碘伏的動作。


 


旁邊的警察見狀嘆了口氣:


 


「我能理解您擔心愛人的心情,但也麻煩先配合我們錄筆錄。」


 


許衍置若罔聞,也沒有否認警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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