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步走到兩人面前,沒理會晏沉霜急切的解釋,而是先轉向了世子。
晏沉霜面色一灰,世子則笑得更加得意。
「青池殿下,您……」
我打斷了他的話:「你是誰?」
世子一愣:「什麼?」
我輕蔑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十分刻薄: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出現在本宮面前礙我的眼?」
「安國侯府真是沒落了,點心買不起好的,奴才也長得歪瓜裂棗,」我抬起晏沉霜的下巴,「寶貝,趕緊讓本宮看看你洗下眼睛。」
搞這麼一出,本來是為了替晏沉霜出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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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對上晏沉霜感動又羞怯的神情後,我差點真的看呆了。
這人還是冷著臉好些,不然實在……
太招人了點。
6
被晏沉霜的美貌衝暈了大腦,我沒再過多計較。
給那位世子扣上頂「冒犯皇室」的帽子後,我直接帶著晏沉霜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晏沉霜很是沉默。
拉著我的手有些發涼,人也悶悶不樂地埋首在我頸窩裡,不願意抬頭。
「晏沉霜?」我小聲喚他,「不是替你出氣了嗎,怎麼還不高興?」
新帝登基後,安國侯府本就處境尷尬,如今這一頂冒犯皇室的帽子扣下來,那位世子最輕也得脫層皮。
「沒有不高興。」
晏沉霜蹭了蹭我,像個沒骨頭的小貓,生著悶氣卻不肯說,非要人自己猜出來他的心思。
這點倒是失憶前後都沒變過。
晏大人面冷但心寬,婚後甚少與我生氣。
少有的幾次不快,是因為我為了拉攏老臣,與各家公子走得近了些。
但我不就是請人家去花樓賭坊玩了幾次嗎,誰談公事不都得找個熱鬧的地方?
結果從那天起,我的晚餐變成了蘿卜宴。
一天兩天我還沒意識到不對,後來我臉都快吃成蘿卜色了,才意識到晏大人在與我置氣。
當時我綠著臉,咬牙跟他保證以後不去那種地方了。
晏大人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如此最好。」
第二天家裡的飯菜就回歸正常了。
鬧騰那麼久,晏沉霜本人卻沒跟我有過半句爭執。
問就是沒生氣,說冬天吃蘿卜健康。
呵呵。
想到當初的蘿卜宴,我無情地把晏沉霜從我懷裡拔了出來:
「快說,到底為什麼不開心,不說你今晚隻能吃蘿卜。」
我可沒他那麼多闲心,還給做什麼蘿卜糕蘿卜餅蘿卜湯,他就給我幹啃生蘿卜吧。
「我沒……」見我表情嚴肅,晏沉霜把剩下半句否認咽了回去,「我隻是有些害怕。」
我:「……」
我:「哈?」
撞個頭把他膽子撞小了?
他扳倒那些老妖怪都沒怕過,現在一個小小的安國侯府就嚇到他了?
「公主聽到晏月笙的那些話了吧。」
晏月笙就是那個真世子。
「我隻是個不討喜的赝品,是個低賤又卑劣的小偷,我知道自己沒資格和他爭,也不想和他爭什麼……可我唯獨,不想被他從公主身邊趕走。」
晏沉霜的表情落寞無助,偏開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攥在袖口的指尖卻用力到發白。
讓我想起當年初見他時,那個最落魄的晏沉霜,嘴唇沒有半絲血色,卻仍然脊背挺直,衣衫洗舊了也是整齊利落的。
當初因為那一眼,我對晏沉霜起了興趣,強行和他做了交易。
而如今。
「你拿我和安國侯府的蠢貨比?」我不滿地掰開他攥袖子的手,強硬地握回了我自己手中,「他們樂意捧著垃圾當寶貝,我可沒那個特殊愛好。」
「晏沉霜,你記好了。本宮當初看中的人就是你,和什麼身份血統都沒關系,你沒偷也沒搶,至於離開……沒人能強迫你離開公主府。」
當然,如果清醒後他自己想走,我也會如約成全他。
我可真是上京城難得一見的好人。
晏沉霜也是這麼想的,他甚至感動得眼睛都紅了:
「公主,您怎麼這麼好。」
我害羞擺手:「诶,低調低調啊。」
晏沉霜卻拉住了我亂揮的手,在我指尖落下一個意味不明的親吻:
「您待我如此好,沉霜想報答您。」
7
我沒把晏沉霜那句報答放在心上。
他已經如約把我阿弟扶上皇位,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報答了。
然而回到府上,剛一下馬車,晏沉霜就眉目凝重地拉我去了他的住所。
他這鄭重其事的表情一出來,我還以為晏相想起了什麼。
也沒敢在外面多問,老實地跟他回了院子。
臥房門一關,我緊張地問道:
「晏沉霜,你是想起……」
我才起了個話頭,便見晏沉霜施施然解開了自己腰帶,又將腰帶掛上我手腕,勾著我走到床榻邊。
我:「???」
晏沉霜臉上紅意蔓延,妖得像是雪地裡剛蘇醒的狐狸精:
「嗯,我是想伺候公主。」
這張臉近距離看,S傷力實在太強,讓人根本不敢多看。
然而一低頭……
見我眼珠子都快黏在他敞開的胸口上了,晏沉霜縱容一笑,體貼地把衣領拉開得更松。
衣料順著他勁瘦有力的手臂往下滑,在肘彎處凌亂地堆疊到一起。
晏沉霜牽著我的手,一點點順著他的喉結往下撫摸。
他神情一如當初教我如何拉攏人心,隻是現在,晏大人教給我的是如何褻玩他。
見我的手遲遲流連在他胸口,晏沉霜溫聲誘哄:
「公主如果喜歡,怎麼把玩都可以,我整個人都屬於殿下……」
我沒忍住誘惑,真的在上面掐了一把。
以前怎麼沒發現,晏沉霜身材這麼好。
他藏得好深!
但在晏沉霜喘息著讓我繼續時,我輕咳一聲收回了手。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個,這個就不必了。」
我再好色,也不能趁人之危佔人家便宜。
要是晏沉霜清醒後,發現自己失智的時候失了身,一個想不開和我同歸於盡……
美色雖好,也得有命消受。
我從床上跳了下去,彎腰穿鞋:
「你真想報答我的話,給我做碟桃花酥就行,沒必要這樣哈。」
自從我皇弟登基後,我一個月沒吃到晏相親手做的桃花酥了。
雖然知道人家現在沒必要再給我當廚子,但我還挺懷念他的手藝。
我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然而失了智的晏沉霜隻當我在敷衍。
我彎腰穿鞋的功夫,背後突然就沒動靜了。
回頭一看,被我推開的晏沉霜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正一聲不吭地流眼淚。
大顆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往下落,他也不擦,就咬著嘴唇看著我的背影哭。
要不是我臨走前回頭看了這麼一眼,也不知道這人要自己偷偷哭多久。
我無奈地走回去,幫人抹了把臉:
「哭什麼呀?」
見晏沉霜S咬著嘴唇,都快咬破了也不開口,我伸手過去,手動撬開了晏相的嘴。
「說說看,為什麼又哭了?」
晏沉霜眼一眨,又落下來兩滴滾燙的淚珠。
半晌,他悶聲問道:
「是我身材不好,無法吸引到公主了嗎?公主嫌棄我了嗎?」
我手忙腳亂地幫人擦著眼淚,聞言好聲好氣地哄著:
「沒有的事,別瞎想。」
「那公主為什麼隻摸了一把,便轉身要走,」他傷心極了,眼裡滿是委屈,「以前公主不是這樣的,哪怕我說不要,也會拉著我在床上作亂……您從前不是最喜歡我的身子了嗎?」
我!沒!有!
詆毀,這是赤裸裸的詆毀!
然而我的反駁聲,在對上晏沉霜那雙淚眼後,瞬間偃旗息鼓。
不管傷沒傷到腦袋,晏大人好像總有辦法制住我。
我被他哭得心慌意亂,到底沒再反駁,也沒敢扭頭走人。
隻能認下這口黑鍋,再順著他的邏輯解釋:
「你現在還受著傷呢,我要是還硬拉著你胡鬧,那我成什麼人了?」
「我不在乎那點小傷,」晏沉霜環住我的腰,強行小鳥依人地纏在我身上,「我隻要公主疼我。」
我聽懂了,但我不敢動。
傻子勾人不犯法,但睡傻子犯法。
隻是看著晏沉霜這副「你不答應我就哭瞎自己」的架勢,我實在沒辦法冷下心腸把人推開。
隻好捧起他的臉,一下接一下輕啄著,將未成形的眼淚都親走。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晏沉霜,我沒有嫌棄你,不許再哭了。」
晏沉霜環在我腰間的手驟然用力。
他纏得越來越緊,像是想用這種方式把自己融入我的骨血中。
「那殿下還喜歡我嗎?會一直一直喜歡我嗎?」
我:「……」哪來的幼稚鬼。
隻是片刻遲疑,晏沉霜眼角便再次潮湿起來。
我艱難出聲:「嗯,我會。」
就當配合治療了。
8
差點在男色的引誘下犯錯後,我更加堅定了幫他恢復正常的決心。
否則再這麼下去,我怕我頭腦發昏,真把晏相給……咳咳。
於是,再三念叨著隻是為了幫他治病後,我第一次走進了晏沉霜的書房。
晏沉霜不講求奢靡,人穿得簡雅,書房也布置得樸素。
倒像是山林中隱居的文人仙客。
唯一和整體簡樸氛圍不符的,就是他桌案上那方紫翠石砚臺。
那是他去年生辰時,我送他的生辰禮。
之前以為他是不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物件,才從未在人前拿出來用過……
原來是藏起來自己偷偷用?
我哼笑一聲,摩挲了兩下那砚臺,而後繼續翻找。
書房裡除了公文和書簿,其他的私人物品寥寥無幾,我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正要離開時,卻發現冷掉的香爐後,有一角被屏風遮住了。
那屏風布置得很巧妙,很容易就忽略了過去,但隻要用心,也能發現這屏風的突兀。
就好像他既想讓人發現什麼,又逼自己不露聲色地藏好一切。
我有種預感,這後面藏著的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本以為會是什麼信物,結果推開屏風後,後面隻掛著一幅畫。
是晏沉霜自己畫的泛舟圖。
我皺眉打量了半晌,用我高超的藝術鑑賞能力看出——
「這是城外那條河?」
好的,我根本沒有藝術鑑賞能力,也沒看出什麼門道。
而且說是泛舟圖,畫上的船舫卻小得可憐,乘舟的人也像是隨手甩上去的墨點。
整幅畫唯一的彩色,就是畫中央的那抹紅色。
但也小得跟隻毛毛蟲似的。
看了半天,我啥也沒看明白。
但既然這幅畫特地藏在這裡,就說明晏沉霜很看重這幅畫。
思來想去,我決定帶他本人,再去一次城外那條河畔。
9
我準備得很周全。
怕人多吵到晏沉霜,我還特地花錢清了場。
然而船舫在河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晏沉霜也沒什麼特殊的反應。
他甚至懶得往外面看一眼,全程黏在我身旁喂我吃糕點。
「你別總看我啊(嚼嚼嚼),你往外面看(嚼嚼嚼),看著河面你沒想到什麼嗎(嚼嚼嚼)?」
晏沉霜拂去指尖的糕點碎,聽話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看到四下無人,格外寂靜的河畔後,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以為有戲,將紙筆遞給他:
「有沒有想畫點什麼的衝動?」
還畫毛毛蟲也成啊。
晏沉霜看了看畫筆,又看了看我。
片刻後,他唇角彎起:
「殿下,我明白了。」
我:「?」
明白什麼?
溫熱的吐息忽而落在我指尖。
晏沉霜薄唇微張叼走了畫筆,並動作熟稔地褪下了自己的外衫。
今日邀他遊船,本意是想幫他恢復記憶,然而晏大人自己不這麼想。
也不知他誤會了什麼,一本正經的外衫下,竟隻著了一件半透不透的紗衣。
晏沉霜就這麼半躺在我膝上,仰起纖細白皙的脖頸,如同獻祭般將畫筆遞還到我手中。
「殿下想畫些什麼?」
嘴裡還留有桃花酥的香氣,我想也沒想便開口:
「桃花吧。」
說完才意識到不對。
「晏沉霜,你想什麼呢?我沒……」
滿腦子黃色顏料的晏大人卻全裝沒聽見。
見我僵硬地拿著畫筆不動作,他揚起手臂,手指插入我指縫中,以十指相扣的姿勢牽引著我在他身上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