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宋時月才八歲,母親不忍她跟著我們受苦,便將她送給有錢人家收養。
那戶人家是中產階級,因為夫妻二人生不出孩子,所以動了收養的念頭。
母親打探過,他們都是極好的人。
之後也多次悄悄看望妹妹,見她過的快樂便沒有去打擾。
從此宋時月也改名為江時月。
15
母親是以林父救命恩人的身份進入林家的。
她和林知妤的父親是老同學,又捐了顆腎給他,要求是林家能夠提供一個容身之處給我們母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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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林家,林家的佣人對於我和母親這種挾恩圖報的做法很是不齒,經常私下為難我們。
林知妤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厲聲斥責佣人。
那時候我自卑敏感,她卻自信明媚。
後來林父提出資助我,我便和林知妤進入了同一所高中。
高中時期,我的生活中處處都是林知妤的身影。
她熱情的像天上的太陽,照亮我陰鬱的角落。
她帶我我融入他們的圈子,介紹自己的朋友。
我便為她補習,以此回報,雖然對於她們這種有錢人來說,成績好壞並不重要。
變故的出現,是在我們大一的時候。
林叔叔在餐桌上宣布要和我母親結婚。
我被這一消息震驚地久久不能回神。
而林知妤則是黑沉著張臉,丟下一句她不同意就離家出走了。
在她的鬧騰下,我們父母的婚事就此作罷,母親帶著我搬出了林家。
從此,我便被林知妤拒之門外。
即使我們在同一所大學,可每次碰見時,她就像陌生人一樣目不斜視的走開。
大四那年母親病重去世,她臨走前拉著我的手,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報答林家的恩情。
我哽咽著應下。
母親走的那天,時月也從養父母口中得知真相,知道我們不是故意拋下她。
大學畢業後,林父找到我,他老淚縱橫地說了這些年對我們母子二人的幫助。
又道自己現在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公司和林知妤無人照料。
隨後拿出一份協議。
我提筆籤下,林家的恩情是到了要還的時候了。
16
林知妤驟然看見我的屍體,多少有點不是滋味,當晚就叫來了情人緩解情緒。
兩人在床上翻雲覆雨,情到濃處時,男人湊在她耳邊喘著氣問道:「我厲害還是你老公厲害?」
她的情人並不知道我的S訊。
原本隻是一句調情的話語,落到林知妤耳中卻變了味。
她臉色突變,一把將男人推開:「滾出去!」
男人在興頭上莫名其妙被打斷,滿臉迷茫,但瞧見她明顯冷下來的神態,還是灰溜溜地拿著衣服出去了。
我在客廳飄著,注視著男人提著褲子走到玄關,低聲罵了句,「有病的老女人。」
我聞言微微挑眉,看來林知妤的情人也不是一心一意待她。
林知妤從臥室走出,來到我的房間門口。
她望著昏暗的房間良久,又回頭看了看身旁,最後發出一聲輕笑,「呵。」
聽起來,更像是自嘲。
她緩緩低下頭,聲音壓得極低。
可我在這偌大的,隻有她一人的屋裡,還是聽清了。
「宋辭砚,怎麼就S了……」
我有點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因為隻要今年一過,我便可以脫離林家,不用再和她互相折磨。
隻差一點。
有時候我在想,或許是我天生運氣不好。
出生時父親破產,能夠出社會掙錢時母親離世,馬上要恢復自由身時,自己沒了命。
好運從不曾停留在我的身上,就像林知妤的愛從不落在我身上一樣。
17
公寓的燈猛的一黑。
黑暗中的林知妤陡然一抖,她摸索著去開燈,試了幾次也無用。
我想起這個月的電費還沒交,估計是欠費停電了。
滿室昏暗,窗外的月光隱隱透了些進來。
林知妤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我看著她蹲在地上將頭埋進膝蓋裡。
空氣中彌漫著莫名的悲傷,和她輕聲的哭泣。
我聽見她小聲地喚著我的名字。
真是奇怪的女人。
我與林知妤最大的不同。
是她會在我S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是在乎我的。
而我早在結婚的第二年就對她S心了。
林父勸導我要放低姿態,主動哄哄妻子。
雖然我對林知妤向來是把她捧在心尖上的,但不妨礙我聽從林父的建議去和她相處。
那日聽聞她和朋友在會所,我下班便想著去接她回家。
包間的門沒關緊,我聽見裡面傳出的聲音,是林知妤和她的一眾姐妹。
「小妤,你爸也真是的,怎麼讓你嫁給一個又窮又呆的男人。」
「就是,高中的時候看著他我都難受,那股子窮酸氣哦,我都怕會傳染到我們身上。」
林知妤語氣中透露著無奈:「誰知道我爸在想什麼,我還以為他養宋辭砚當家裡的看門狗呢。」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
「那你高中還帶著他玩?」
女人聲音流出幾分輕蔑:「你們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隨便施舍點東西,他就會用忠誠發亮的眼神追隨我,我都能想象他心裡估計把我奉為救贖他的光了吧。」
18
我落荒而逃。
誰不想和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在一起呢。
可若是你發現,從頭到尾就不是什麼月光,而是高高在上的有錢人,興起時拿手電筒照了你兩下。
她享受著你對她的仰望,又在背後肆意的取笑你的卑微。
那一天,我本就貧瘠的世界發生了崩塌。
隨著我離開公司的時間越久,公司的多個項目進度紛紛停了下來,業績不斷下滑。
林父打探後,得知我S去的消息,將林知妤叫回了老宅。
他把當年我籤訂的協議擺在了林知妤面前。
林父頭發發白,杵著拐杖的手微顫,長嘆道:「原本是想瞞著你的,但你這些年太過荒唐了。」
我在林家待了七年,所以林父便讓我為他經營林氏七年,為林氏打工。
他把女兒嫁給我,也是看中了我的商業能力。
若是我們感情和睦,自然不需要這份協議,我會心甘情願幫他一直守著林氏。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我和林知妤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年初他還曾請求我,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年後協議到期,不要和林知妤離婚。
我當時沉默地看著他,他便知道了答案。
除了七年之約,桌上還有一份離婚協議。
這是我一早就整理好的,我淨身出戶,林家的錢財,我一分也不帶走。
就當是幹幹淨淨地還了林家的恩情。
林知妤看完後心下大駭,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她鼻腔發酸,大滴大滴的淚落在紙上,「怎麼會是這樣,她們和我說宋辭砚野心勃勃,就是看中了我們家的錢。」
「我以為,我以為是他費盡心機的討好爸爸,和他媽媽一樣處心積慮地想進我們家。」
林父雙眸黯淡無光,看著女兒仿若心碎的模樣也沒有多少動容。
「知妤,我和你周姨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對彼此動了感情,同時也想讓你和辭砚有個完整的家庭。」
「罷了,我也沒多長時間可活了,往後的日子你自己去過吧。」
19
林知妤失魂落魄地從老宅離開,就接到了陳助理的電話。
「林總,出大事了,您快回公司看看。」
我跟在她身後急急忙忙趕到林氏。
陳助理滿頭虛汗地匯報情況。
竟然是之前的合作被對家公司搶了,不但如此,他們競標的方案和我們之前開會討論過的極度相似。
與此同時,還有另在一家公司,新上市的產品和我們這個季度研發的新品一模一樣,並且搶先一步出售。
這雙重打擊,打的林氏元氣大傷,毫無反手之力。
我下意識的想到了一個人,林知妤的情人。
那天他動我的電腦真的隻不小心刪除了合作方案嗎?
這個懷疑沒過多久便被證實了, 林知妤親眼看到了情人和對家公司的老板握手。
她發了瘋一般上去扯著男人質問:「是你對不對,是你泄漏了我公司的機密。」
男人毫不留情地推開她,正了正衣領, 「大姐,說話要將證據,你不能因為我和你分手就汙蔑我給我潑髒水吧。」
我電腦裡的文件被刪的一幹二淨,而我本人也已去世, 哪來的證據呢。
林知妤和林氏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林氏現在岌岌可危,不少有能力的員工接連跳槽。
陳助理得知我身亡的消息後, 也提交了離職報告。
林知妤有心想挽回局面,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廈將傾。
20
打S我的那幾個酒鬼被抓捕入獄,幾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林知妤忙完一切才想起我的骨灰還沒拿。
等她記起時,我的骨灰早已被江時月領走。
她趕到江時月家門口, 卻聽鄰居說她上個星期就搬走了。
打江時月的電話也是空號。
多番打聽下, 得知江家一家都搬去了國外生活。
林知妤隻好作罷。
她為了公司的事寢食難安, 每晚喝醉酒才能入睡, 頭發大把大把的掉。
林父已經不打算管她了,她隻能找昔日的好姐妹尋求幫助。
但那些富二代們見林氏有難, 皆對她避之不及。
在她的一通胡亂努力下, 林氏終於破產了。
林知妤的房子被抵押回收,住在陰冷的地下室時,她猛然發現, 身邊竟然空無一物。
錢財,愛人,朋友, 通通離她而去。
她在深夜癲狂的大笑。
隔壁一個潑辣的女人砰砰砰地敲門, 「大晚上你他媽叫魂啊,再叫老娘把你拖出來打。」
她嚇得笑聲卡在喉嚨口,不敢再發出聲音, 用力地捂住嘴,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嗚咽的哭泣。
連窗戶也沒有的地下室, 不會有月光照在她身上。
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常常拿著我的照片又哭又笑。
「宋辭砚,我錯了,你回來吧。」
「對不起, 宋辭砚。」
「我是喜歡你的,宋辭砚我愛你, 你回來好不好。」
我後來知道林知妤的消息, 是江時月給我燒了份報紙。
那時我已經在排隊投胎了,手裡突然多出一張紙。
上面赫然寫著。
【林氏落魄千金患上瘋病,街頭捅傷昔日情人】
她畢竟是林父的親生女兒, 即使再失望,也不可能看著她不管。
所以林父把她送入了療養院,託人好好照顧她。
聽說她在療養院裡逢人就問, 有沒有見過她老公宋辭砚,她老公什麼時候來接她回家。
我笑了笑,無所謂地將紙一揚。
踏入下一個新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