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前世溫和地笑著。
……自己也不過就是黃粱一夢罷了。
人生七苦,生、老、病、S、愛憎會、怨別離、求不得。
倒也算嘗了個遍。
風珞看著他的眼睛,問:「你可有什麼心願?」
「幼年想要財富,青年渴望自由,到了如今……便也無甚需求了。」
風珞的眼睫顫了一下,笑起來,「也好,也好。」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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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風珞當然還是按照前世的意見,去好好同老皇帝做了一個告別。
風珞確實極其聰明,他的謀略從未出過錯。
在他的棋盤裡,每個人都是棋子,每個反應都同他計劃中的一般無二。
他算無遺策。
饒是如此,也避免不了必要的犧牲。
徵戰第一年,風國略佔上風。
徵戰第二年,遲尋再次趕赴邊境,雙方僵持不下。
徵戰第三年,風珞前段時間的重農商起了作用,遲國的財力出現疲軟。
徵戰第四年,徐巍受命從後方截斷遲國所有糧草,有去無回。
徵戰第五年,戰火遍地,硝煙四起,遲國出現動亂。
徵戰第六年,風珞手中的劍在皇宮門前抵上遲尋的咽喉。
遲尋年近半百,絲毫不懼風珞抵在他命門上的劍,隻是抬頭貪婪地看著風珞的臉,「……小珞兒,你贏了。」
風珞端坐馬背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一臉嫌惡,「我沒有告訴過你,此生最厭惡旁人如此喚我麼?」
「沒有……」
「現在告訴你了。」風珞扔下手中的劍,旁邊的士兵頓時上前壓制住遲尋。
「真可悲,」他看著遲尋,目光中甚至有著憐憫,「我同你心中的風珞根本不是一個人,你當真不清楚嗎?」
遲尋霎時一怔,「可是你明明……你的眼睛一直都是幹淨……」
「一點小技巧罷了。」
風珞突然沒了欣賞手下敗將表情的心思,派人將他押了下去,擇日問斬。
自古便是如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41
在風珞登基的第十七年,他憑借無雙的智謀一統了諸國。
一統之後,他召集群臣,議定了接下來的發展重心。
概括來也就四個字:
「休養生息。」
休養生息向來急不得,數十年乃至數百年都用在這方面都是正常的。
風珞還是沒有娶妻,而是依照閣老們的意見,從旁支中選拔了下一代繼承人。
最終選定了一個溫和寬厚的孩子。
風珞自信在他的治理下,國家會四海升平,那麼下一任隻需要一個守成之君即可。
邱閣老早在他登基的第三年病逝,邱大將軍也在他一統的第五年去世,是喜喪。
皇後娘娘頤養天年,最終在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安靜地閉上了眼。
趙榮謝絕了丞相之位,一個人一壺酒,將老乞丐的牌位帶回自己家。
他是笑著和風珞說的,「莫弈那個瘋子本來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他沒有家,我不能讓他這一輩子最後還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外面。」
風珞說:「朕本準備將莫先生請入祠堂。」
趙榮搖搖頭,「不合禮數。」
「莫弈一輩子沒合過禮數,臨了臨了,也該讓他合一回禮數。」
「待我S後,也算有個老朋友陪著他啦……」
風珞坐在皇位上,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終於感受到了何為世事無常。
他靜默許久,重新拿起筆,處理起政事。
這支筆跟了他許多年,雖有磨損卻從未斷過。
風珞至今還記得,莫先生要教他讀書時,攢了許久的錢,買了這一支普通的狼毫筆。
就好像那個老乞丐還會趁他熟睡戳戳他的臉,不願意吵醒他,就小聲地喚他「阿珞」,感慨太子命不好,感慨晴兒小姐眼光差,感慨他一個小孩子要跟著老乞丐吃苦嘍……
最後一片落葉也從樹枝上掉了下來,風珞的棋盤在某一次下棋時被自己失手打碎。
那支狼毫筆最終還是斷了。
風皇一統天下,在皇位上鞠躬盡瘁,勵精圖治,一生為國為民,修水利,築學宮。
風皇在位期間,海晏河清,文化方面百花齊放,各類千古絕唱層出不絕。
此等盛世在風皇的布置下,足足延續了數百年,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自此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咦?我為什麼還能看見你?」
「大概,我也變成孤魂野鬼了吧。」
「你不是要娶妻嘛!」
「總不好耽誤人家,事業有成的時候我都多大了。」
「哼,S鴨子嘴硬!」
莫先生番外
1
莫弈為人張揚,活得瀟灑肆意,常年一手持筆一手拎酒。
中舉之前,旁人罵他不修邊幅。
中舉之後,別人捏著鼻子誇他是個豪邁的狂客。
他與友人把酒言歡,吟詩作賦,但從不參與文人墨客的聚會。
用他的話來說,這叫「自己一攤爛泥,何苦汙了那些高潔的君子蘭」。
言語間的嘲諷毫不隱晦。
他的頭發常年亂著,衣衫隨意地穿在身上。
畢竟是六元及第的文曲星,誰也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斥責他。
直到狂客遇到溫婉大氣的邱晴。
莫弈羞紅著臉,乖乖束發,衣著難見地整潔,別別扭扭地和邱晴告白。
那副模樣像極了初見心上人的小姑娘,當即把邱大小姐逗得樂不可支。
太子殿下和邱大小姐成婚那天,莫弈把自己喝得爛醉,拉著趙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邱晴不懂他的心,不懂他的愛情。
把趙榮惡心得不行,直接一巴掌給人呼暈,然後理理衣袖揚長而去,半點不管好友S活。
反正S不了。
最後還是太子殿下哭笑不得地把人送回去的。
莫弈實在是離經叛道的一個人,隻有太子夫婦願意無條件包容他的天馬行空。
因此在太子妃託孤時,他都不過腦子就應了下來。
為了帶著風珞隱姓埋名,不暴露風珞的行蹤,莫弈果斷地放棄一切,帶著風珞從頭開始,拋棄前半生所學,隻能靠寫的那一手好大字賺些錢。
一開始,莫弈抱著小嬰兒手忙腳亂,小風珞睡著後他動都不敢動。
趙榮一開始想幫他,被他拒絕,並請求趙榮前往遲國,為小殿下的未來鋪路。
除了太子夫婦,莫弈隻有趙榮一個朋友。
因此在那之後,再也沒人能幫他了。
2
莫弈經常會在小風珞睡著後戳戳他的臉,怕吵醒孩子,還不敢太用力,隻敢小聲咕哝:「邱小姐哪哪都好,就是眼光,不好,看上太子那個早S鬼……還有太子,好不容易我承認他比我強,他扭頭就沒了!
「你這小家伙兒也是倒霉,還要跟著我吃苦。」
說著說著,他眼淚就下來了。
於是又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嘀咕:「今天我多賺了些銅板,明天就能給你買糖葫蘆了。」
偶爾也會沒人要他寫大字,這時候,莫弈隻能去當個乞丐。
每當有老乞丐問他,「你大字寫得這麼好,為什麼不去考科舉?萬一中了,以後就可以吃朝廷的俸祿了啊!」
莫弈會神神秘秘地說:「其實我六元及第呢!」
大家頓時笑作一團。
「嘁!誰信啊!吹牛也要有個度!」
「所以你為什麼不去考?」
「我要去考,我家娃娃怎麼辦?」
「給別人看著呀!」
莫弈眯著眼笑,「那我可不放心!」
所以在有人招他進府固定抄寫信件的時候,莫弈很高興。
他回家就把小風珞舉得高高的,興高採烈地說:「阿珞!我們馬上就有錢了!到時候我們天天吃肉包子!」
小風珞開心地拍手,「肉包子!」
第二天一早,莫弈就買了兩個肉包子,自己不舍得吃,全都塞到小風珞手裡。
小風珞踮起腳,把一個包子塞在莫弈嘴裡,「肉包子,爹爹吃!」
莫弈就會揉揉他的頭,笑道:「不愧是我養的孩子,就是孝順!」
莫弈一走就是五天。
小風珞在莫弈走的第二天端著小碗坐在路邊,身邊的乞丐問他:「唉!老莫家那小娃,你爹不是賺大錢去了嗎?你怎麼在這裡要飯?」
小風珞抱著碗,一本正經道:「爹爹好辛苦的,阿珞要給爹爹分憂解難!」
「喲,不愧是老莫的娃兒,還會轉兩句文化話!」
第五天,小風珞就在一個乞丐的通知下,在河邊發現了莫弈遍體鱗傷的屍體。
後來風珞才查出來,僅僅是因為那家人官商勾結的信件,一不小心夾了一張在莫弈要抄寫的信件裡,莫弈就被活活打S了。
堂堂六元及第的天降文曲星,S得那麼平淡,那麼可笑。
如果沒有風珞,如果莫弈沒有接下太子妃的託孤,那憑借他六元及第的身份,遲早能當上丞相,甚至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是他接了。
水仙番外
1
人S之後,無非就兩種結局。
要麼遊蕩在人間做個孤魂野鬼,直到忘記前塵,慢慢消散。
要麼前往地府,投胎轉世,說不定還能撈個官當當。
風珞覺得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沒有遺憾,索性決定前往地府,說不定還能看見兩個熟人。
他本以為自己S之後,阿珞也就該回到他的世界投胎轉世了,結果阿珞根本回不去。
於是此刻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一臉無奈。
沒辦法,那就隻能一起去地府了,找閻王問問,說不定還有回去的辦法。
按照功德簿的記錄,風珞一個人的功德化作金光都能閃瞎鬼眼。
風珞看了看手心裡那一團濃得都化作水滴的功德,慢慢挑起眉頭,問眼前的閻王:「這是為何?」
「這個功德不僅僅要看你做了什麼事,」閻王擦了擦眼睛,確認眼前濃得像水的功德不是幻覺,解釋道:「還要看你做的事帶來的後果。」
「假設你救了一個人,如果那個人是好人,你會獲得一絲功德;如果那個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則會消磨你原本的功德,甚至轉化成業障。」
而風珞所做的事足以福澤萬世,功德看起來自然嚇人。
聽到這話,風珞就放心了。
他帶著他的功德,拒絕憑借功德成神,從地府劃拉一塊地,託人建了府邸,和阿珞一起享受鬼生。
2
他回來後,阿珞抬起眼皮問:「問清楚了嗎?」
「問清楚了。」
「那為什麼我不能回去?」
風珞沉默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我忘了問這個。」
阿珞歪著頭看他,勾起唇角,意味深長:「忘了問?」
「忘了。」反正他咬S自己忘了。
「可我聽說,遲尋S後,他前世的魂就回去了。」阿珞抖了抖手裡的話本子,「為什麼我就回不去?」
「對啊,他們都回去了,你還回去幹什麼?看到他們你不惡心嗎?」
阿珞準確地抓住他話裡的關鍵,「所以我能回去?」
「不知道,我那是假設。」
但是風珞是誰啊,他能那麼容易被詐出來真話嗎?
「那我自己去問。」
阿珞作勢起身,被風珞一把按住,「不許去!」
「為什麼不要我去?」
「去幹嗎?你還真想回去看他們?」
「可我不是這裡的人。」阿珞攤開手掌。
和風珞不同,他的掌心什麼都沒有,沒有功德,也沒有業障。
而人,是不可能沒有功德,也沒有業障的。
他不屬於這裡,所以他的功德和業障也沒有帶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