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胳膊上的蛇終於找到了新目標,轉去繞上秦華峰。
「華峰,小衍今天剛看完醫生,我想著你也要回來,就把他叫來了。」
「我剛才問了醫生,說是需要靜養。蔚遠那邊的事,不行暫時就先別讓他勞累了。」
「這些年來小恆一直跟著哥哥,也長了不少本事,現在大了,也能幫哥哥減輕些負擔。」
終於來了,懸了一整晚的心終於可以落下了。
我就說老神婆對我這麼殷勤,準沒好事。
到頭來,是搶權來了。
秦華峰跟著點頭。
「蔚遠近來都是我在處理,我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小恆也到了闖事業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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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幾句話,眼看就要把這事定下來。
我看向秦衍。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盤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他們說的事情跟他毫無關系。
我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不是,哥們,搶你東西呢!
你怎麼吭都不吭一聲啊!
合著就欺負我的能耐是吧!
「那明天,小恆就跟我去蔚遠……」
眼看這事就要這麼定下來,我再也坐不住了。
「等等!」
「我不同意!」
7.
飯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包括在旁邊站著的黃鼠狼。
所有人眼睛裡都明晃晃寫著一句話——
你算個什麼東西?
好在大家都是體面人,沒人會把這話說到明面上。
但可惜,我不是個體面人。
「秦衍是瘸了,又不是S了。他的腿不能動,腦子還好得很,為什麼不能繼續管理蔚遠?」
也許是被我的直白嚇到了,半晌都沒人搭話。
要知道,在秦家,「瘸」這個字是絕對的違禁詞,沒有人敢在秦衍的面前提起。
過了許久,宋女士才尬笑了兩聲。
「這孩子,說的什麼話,這不是小衍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嗎。」
「他不需要。」
「你……」
我沒等宋女士說完,直接打斷她。
「爸爸,媽媽,秦衍已經失去了雙腿,你們現在還要剝奪他的事業嗎?」
「誰說瘸子就不能成就一番事業?遠看羅斯福,近看鄭智化,哪個不是在親人朋友的陪伴下,身殘志堅成就非凡。」
「你們作為秦衍最親近的人,難道都不相信他能從失去雙腿的陰影裡走出來嗎?」
這段演講太過振聾發聩,直接震住了宋女士,她嘴巴張了幾次,都沒能說出話來。
還是年輕人腦子轉得快,秦舒恆眼見他媽失去戰力,急忙補位。
「大嫂說的有道理,我們當然支持大哥。但蔚遠的業務確實繁忙勞累,我們也是怕大哥身體吃不消。」
「不如這樣,我們讓大哥自己來決定,是不是要退出蔚遠。」
宋女士聽完連連點頭。
「是,是。小衍自己來定吧。」
我皺起眉頭,聽他們的意思,好像篤定秦衍不會答應似的。
也是,看他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裝鬼嚇人的倒霉樣,確實不像能再管理公司。
眾人的目光聚焦到秦衍的身上,他依舊盯著面前的盤子,玩起了餐刀。
沉默之中,我最先受不了了。
「我們夫妻一體,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他不會退出,會繼續管理蔚遠。」
宋女士依舊不S心。
「小衍……」
「砰!」
秦衍手中把玩的餐刀,一瞬間插到他面前的餐盤裡,餐盤頓時四分五裂,也把宋女士沒說完的話堵回了嘴裡。
「回家。」
他看著宋女士,目光淡漠。
我知道,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8.
書房裡,我百無聊賴地數著星星,打了今晚上的第二十六個哈欠。
從秦家回來後,秦衍就帶我來了書房,但一句話也不說,把我晾在一邊,自己翻看著什麼東西。
我有點後悔。
還沒來得及吃飯就跟他們吵架,現在又餓又困。
我的肚子發出了抗議的聲響,秦衍的注意力終於放到了我的身上。
他把手中的資料放下,語氣冷淡。
「沈襄,別做多餘的事。」
「秦家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也不要為我爭。」
「我不需要。」
我餓著肚子,煩躁得很,聽到他的話,更是怒火中燒。
「我發現你們秦家的人好像都有點自我意識過剩。」
「你也是,黃鼠狼也是。」
「誰說我在為你爭?」
我看著窗外的防護欄,醜陋的鐵條爬滿窗戶,把星空分割成一塊塊巧克力餅幹。
好難看。
明天一定要把它拆掉。
「斷腿的時候你在想什麼?覺得很不公平吧。甚至會想,為什麼不讓你S在那場車禍裡,也比這樣苟且地活著要好。」
秦衍猛然看向我,眼神一片猩紅。
「我有時候也覺得,活著是挺沒意思的。為什麼沈耀輝那樣的人能每天活得毫無愧疚,花天酒地,我卻每天都要面對沈家所有人的冷眼。」
「很不公平。」
「但我得活著,秦衍。」
「我答應過一個人,我得好好活著。」
「我不能苟活,不能每天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地活著。我要活得精彩,活得漂亮,活得開開心心,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在舒服地享受活著。」
「所以別自作多情了,我根本不是為了你,我是在為我自己爭。」
「我從小就在爭。從進入沈家的大門起,我沒有一刻不在爭。但我就要爭,我偏要爭。我是沈耀輝的女兒,他該給我的優越生活,一樣都不能少,我的每一樣東西,必須和沈芳語一樣,否則沈耀輝別想好過。」
「跟你結了婚,我就注定要踏入秦家這潭渾水。」
「不管你怎麼樣,我一定會爭。」
書房的風太大,我的眼睛有點酸。
9.
第二天,別墅裡來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西裝革履的撲克臉,見到我愣了一下,躬身叫了聲夫人。
秦衍從我身後出來。
「魏瀾,我是蔚遠的秘書。」
他隻跟我解釋了這一句,就帶著人進了書房。
我看了眼窗外,陽光不錯,有點兒高興。
半小時後,我拿著電鋸去了露臺。
別墅的窗戶擦得透亮,魏瀾站在秦衍身邊,微躬著身說著什麼。
秦衍先看到我,漂亮的眉心擰成川字。
我對著他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然後按開了電鋸。
秦衍操控輪椅過來,沒什麼好氣地問我。
「又在折騰什麼?」
「防護欄太醜,妨礙我看風景,我要把它鋸掉。」
秦衍揉了揉額角,對身後滿臉震驚的魏瀾說。
「她在這裡鬧,我們出去聊。」
過了幾天,何樹帶著一群人過來,把別墅所有的防護網都拆掉了。
說是秦衍的意思。
「大少爺還說,以後別墅裡留兩個人照顧起居,讓少奶奶選人。」
我挑了挑眉毛。
不錯,這個合作對象,很上道。
那天之後,魏瀾每天都會過來,和秦衍一聊就是一天。
我無聊地拆家,種花種草,找何樹要人。這棟空蕩的幽靈別墅終於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變得更像一個宜居的家。
秦衍忙了很久,終於有一天,魏瀾不再到別墅來。
可算是等到他休假了。
晚上,我換了一件蕾絲睡裙。
秦衍進來時,目光有一瞬的暗色,但很快轉為狐疑。
「你要做什麼?」
我笑得像剛搶來媳婦的土寨主。
「秦衍,我們結婚了。」
他剛被護工帶著洗完澡,頭發順滑地搭下來,掩蓋住了他眉心的戾氣,水汽蒸得他的臉微微發紅。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沈襄,不要鬧。」
我湊過去,把他抱到床上,親了親他的唇角。
「我偏要鬧。」
「我不僅要鬧,我還要做壞壞的事,我要早日懷孕,站穩我少奶奶的位置。」
秦衍驀然偏開了頭,像是有些不高興。
「我已經重新回到蔚遠,不用孩子,你也能坐穩位置。」
「那我也想生,想要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想有個幸福溫暖的家。」
秦衍驟然看向我,眼睛裡映著細碎的燈光。
「和我嗎?」
他聲音太輕,我沒聽清晰,滿眼都是他胸膛的粉色。
「嗯嗯嗯。」
我隨便應了兩聲,再度吻上他的唇。
10.
宋伊來得比我想象中更晚一些。
那天我拿著秦衍的卡,狂刷三百萬買衣服,上了車後,司機沒有把我拉回家,而是帶到了一個茶館裡。
可能是在秦家待久了,她也開始學秦衍那一套,在我面前一遍一遍涮茶水,一語不發。
我看困了,打了個哈欠。
她總算找到了攻擊的出口。
「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不懂規矩。」
「青城的三流家族那麼多,甚至你姐姐都比你配得上秦家,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你嫁給秦衍嗎?」
嚯!我正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安排我的人生,罪魁禍首居然就這麼水靈靈地跳出來了。
宋伊還在輸出。
「因為秦衍已經是個廢人,他在秦家的地位,隻能與你這種三流家族的私生女相配。隻有小恆,以後才是會和大家族聯姻的人選。」
「所以,認清你自己的地位,這世上總是有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我突然笑了出來。
「宋女士,你做生意之前,都不做市場調研的嗎?」
她忽而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回答。
「你去沈家打聽打聽,自我進了沈家之後,她們有過幾天安生日子?」
「小時候上學,沈芳語有新書包,我去沈耀輝的書房鬧,砸了他三套宋朝的古董盤子,換來了一模一樣的新書包。沈芳語去貴族高中,我去沈耀輝的公司鬧,差點讓他全公司都知道他對私生女不好,換來了貴族高中的最後一個名額。」
「宋女士,比起秦家和你,我一無所有,沒什麼可怕的。而很不巧,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讓別人過得不舒服。」
「深有體會。」
秦衍的聲音忽然從我身後傳來。
我回過頭,魏瀾推著他進來,他的眼裡是壓抑不住的怒氣。
「都沒問過我,就請我的妻子來做客,不太好吧,母親。」
他著重咬了母親那兩個字。
宋伊輕笑。
「我來請襄襄喝杯茶,你看你這孩子,這麼緊張做什麼。」
「她可不是來請我喝茶的。」
我一個箭步蹿到秦衍身邊,告狀。
「她剛才說讓我認清自己的地位。她還說你是個廢人,隻配和我這種三流家族的私生女結婚,秦舒恆以後要娶的是世家名媛,他才是秦家最後的繼承人。」
宋女士惱羞成怒。
「胡說些什麼!出身低微也就罷了,居然還造謠生事,挑撥關系!真是沒有教養!」
我拿出手機,衝秦衍晃晃。
「我沒胡說,我錄音了。不信你聽。」
「夠了!」
宋女士拍案而起,匆匆打斷我。
「小衍,把你媳婦領回去,真是上不得臺面。」
秦衍冷笑,反唇相譏。
「真正上不得臺面的,另有其人。」
回去的車上,我腦子裡一直在琢磨秦衍最後的那句話,戳了戳他的胳膊。
「哎,你是不是抓到她什麼把柄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沒有正面回答。
「你剛才真錄音了?」
「沒有,我诓她呢。」
「我也诓她呢。」
我眯起眼睛,戳戳他的腿。
「秦衍,你學壞了。」
他卻收起玩笑,忽而正色道:
「你今天說了錄音,宋伊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你。司機我已經換掉了,這幾天出門多帶些人。」
「好好好。」
我滿口答應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囑咐道:
「出門記得隨時告訴我位置。」
我微微挑眉。
「這是在讓我報備?」
車內燈光有點暗,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居然看到秦衍耳根微微泛紅。
「是在擔心你的安全。」
「放心吧,禍害活千年,我命長著呢。」
11.
事實證明,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得太早。
宋伊瘋了。
她把我綁了,拿著刀在我面前亂舞。
「秦衍這個廢人!有什麼資格繼承秦家!」
「小恆就是秦家的血脈!他才是秦家唯一的繼承人!」
我心中一片冰涼。
秦衍沒诓她,秦衍在诓我。
他手裡一定握著秦舒恆親爹是誰的證據。
我嘆了口氣。
「冤有頭債有主,你恨秦衍,你去找他啊,他一個瘸子,跑都跑不掉,不比我好綁多了。」
「閉嘴!」
宋伊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
「自從車禍之後,秦華峰把他兒子看得SS的,我沒有任何機會!」
「不過還有你,哈哈哈哈,有你這個賤人陪我一起S,我也不虧!」
「秦衍!我要你在悔恨裡度完餘生!」
「我就在這裡,不如直接衝我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終於松了口氣。
謝天謝地,秦衍還算有良心,沒為了他的繼承人位置獻祭我的命。
一看到秦衍,宋伊更瘋了。
「滾開!」
她揮舞著利刃,在我側臉劃了一道血痕。
「宋伊!」
秦衍有些焦急。
「父親現在並不知曉你的事,車禍我也可以不追究。你把沈襄放了,我保證,秦舒恆依然是秦氏的公子哥。」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宋伊把刀尖對準了秦衍。
「你就該S在那場車禍裡!你S了,小恆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你活著,什麼都變了!我們母子還要仰人鼻息!」
「哈哈哈哈,不過,你今天來了。」
「真好,今天我會S,你也會S,她也會S,我們一起S在這裡!隻有小恆活著,哈哈哈哈……」
「砰!」
趁著宋伊發瘋,我奮然起身,用頭撞向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