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心念念的少年,在大婚之日,想S了我。
隻因嫁妝不如他的意。
他用我送的削金斷玉的寶劍,刺透了我親手織成的大紅嫁衣。
他的師兄弟們在一旁嘲笑,說我除了長得美一無是處。
「空手嫁入青城派,你以為你是誰?聖女嗎!」
所謂聖女,江湖中最有權勢的女子,其實是魔尊的十二個貼身侍女,許多人想娶到她們,於是尊稱聖女。
可惜我不是。我沒有一個可以倚仗的好主人,凡事都要靠自己。
因為我是,魔尊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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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父親上代魔尊去世後,魔道中魑魅魍魎橫行。
我遠赴峨眉誅S長老時傷了元氣,侍女阿九把我安頓在一個山洞中,而後上山為我採藥補身。
許少陽從洞外走入。
山洞很黑,他自亮處進來,一身白衣照得人目眩神迷。
他看見我時,手中提著的包袱寶劍一下全落到地上去。
我見他穿著道衣,知道跟我不是同道,又拿著劍,那是要千萬提防。
我元氣未復,不敢造次,於是假裝成一個無知少女,哭道:「哥哥,我走不動了。」
他走上前,想扶我,卻滿臉通紅不敢動作,一下把我逗笑了。
這小道士,怪好玩的。
那天,我泡在一攤赤鏈蛇的汙血中,動彈不得,而他,不染纖塵。
阿九回來後,隨便使個障眼法把他支走了。
之後很長時間沒再見過他。
一年後,我在魔道中已經勢力穩固,十二侍女也越來越活潑,都是闲的。
有一天,我們一起嗑瓜子聊八卦。
阿大講了少林寺方丈有個私生女;
阿二講了西夏公主招不到驸馬;
阿三講了正道盟主氣走多年的老婆回家了……
輪到阿九,她想了半天,實在沒啥好講,隻能悠悠看了我一眼,說:
「尊上知道麼,青城派那個小道士,害了相思病呢。」
啥?
2
青城派是川中的一家小小名門正派,太小了我從沒關注過。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我決定往青城山走一趟。
許少陽真的病了,據說已經病了半年。
頭半年他到處找人,實在找不到,就病倒了,躺在床上畫我的像。
他的師兄弟們不但不安慰,還整天嘲笑,說他失心瘋了。
他的師父不但不引導,還日日責罵,說他不成器。
正道名門原來這麼冷酷,還不如我們魔道,十二侍女中若是有人害了相思病,嗯,我們一定會把那男人捉來,願意不願意,都得從了!
——當然,這多半不會發生,十二侍女代我拋頭露面發號施令,又做了很多懲惡揚善的事,被江湖人士尊稱為聖女,聲名大得很,仰慕者也多得是。
隻有許少陽這呆呆的小道士,淪為師門笑柄,再見到他時,病得有出氣無進氣了,青城派已經開始為他準備後事。
他的白衣爛糟糟地皺在身上,我看著真是不忍,於是費了兩筐藥草,又搭上半年功力,把他救了回來。
為他治病的兩月中,我每天守在病床邊,與他談天說地,歡喜無限。
他的病好之後,向我表白,說是為思念我才生病,見到我,也就好了。
其實他的病起因復雜,思念隻是誘因。
但我一樣感動,我在魔道中孤高成寡,隻有在這個不識我的小道士面前,才覺得自在。
我想,一起度過餘生,也不錯。
3
因我耗費半年功力的事,阿九被左護法嚴皎責罰。
嚴皎是個冷面冷心的人,小時候被我父親救回來,跟我一起長大,可是大了之後卻變得陌生了。
他要罰阿九三鞭。
左護法的三道裂雲鞭,怕是得讓阿九躺兩個月。
我聽說這事的時候,從青城山急奔回去,在刑場上抓住了鞭子。
十二侍女雖以僕人自居,人人都知道,她們跟我情同姐妹。
阿九已經受了一鞭,昏了過去。
我說:「護法大人,阿九是聽我命令的。」
嚴皎瞪著我說:「她竟把尊上引到青城山。尊上一身功力,護的是整個魔道安危,怎可不罰?」
我看了看阿九,還有她身上血肉模糊的鞭傷,咬牙甩手:「我代她!」
嚴皎愣住了,瞠目望著我,眉頭微皺。
我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快打吧,這麼多人看著!」
魔尊不好當,萬不可徇私枉法。阿九這兩鞭,必須有人代受。
我的功力比阿九高出許多,兩道裂雲鞭並未傷到元氣,隻傷了皮肉,昏了一夜。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侍女們在哭泣,有人給我換藥,有人在咒罵嚴皎。
鬧騰一夜,到凌晨時,侍女們都去休息了,我將醒未醒,口渴要水喝。
有一隻冰涼的手扶我起來,把水喂到我嘴邊。
那隻手一直按著我的額頭,把細微的真氣輸散到我的四肢。
有一滴水滑落下來,滴在我的臉頰。
呵,可別心疼我,我雙手沾血的模樣,你沒見過而已。
來日我橫S江湖,那時你再哭也不遲。
身在魔道,我最知道自己朝不保夕,每天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因此,越發想念小道士的天真純良。
第二天清晨,睜開眼就看到了許少陽。
4
我覺得心裡甜甜的。
喉頭也甜甜的,張口就吐了一汪血。
他趕忙過來扶我,說:「阿十叫我來的。」
我說:「你守了一夜,先去休息吧。」
他愣了一下,沒有說什麼,隻叫侍女進來。
姑娘們見我吐血,又開始輪番大罵左護法。
阿大說:「把他宰了!」
阿二說:「把他閹了!」
阿三說:「把他一張俏臉給劃了!」
阿四說:「姐們,咱幾個都打不過他,別被反S,還得尊上代受刑。」
沒人說話了。
許少陽聽得懵懵懂懂,急問:「是誰把你打傷的?待我去……」
眾侍女一起攔住他:「許公子,今天天氣挺好的,不如一起去種個花?」
侍女們勸走了許少陽,阿十悄悄過來說:「左護法到奈落院自罰去了。」
奈落,乃是地獄,是魔道最黑暗的所在。那是刑訊之所,歷來由左護法掌管。
阿十惡狠狠說:「咱們要不要把奈落院的掌刑官,都換成右護法的人?」
左右護法爭鬥已久,也算是我牽制兩人權力的方式。若是把掌刑官換成右護法的人,隻怕嚴皎的小命要交待了。
我說:「不用麻煩,今天大赦吧。」
「什麼?」阿十驚訝極了。
「我今兒個定親,還不大赦?」
阿十更加驚訝了,又轉瞬換了喜色,興高採烈出去傳八卦。
尊上要嫁人了,可不是魔道第一大八卦。
5
無父無母,我的婚姻大事自己說了算,所以就跟許少陽提了定親。
他很高興,見我住在這深宅大院中,不免興衝衝又戰兢兢問:「你家這麼有錢啊。」
是,父親身在魔道,行事不像正道中那麼多規矩,S富濟貧什麼的。有時我們S了富,也不見得就濟貧,私報私仇也是有的。
許少陽看著我屋中的各樣華貴陳設,臉現憂慮,「怕是……不能般配。」
我說:「青城派是正道傳人,光宗耀祖的門第,我配不上你呢。」
我念他守我一夜的恩情,當然不會為這些門第小事給他添堵。
他的脊背立刻挺直了,大聲說:「待我回去問過師父師伯。你放心,將來我努力練功,做了正道盟主,你也跟著光宗耀祖。」
哈哈,可愛的小道士,正道盟主怕是做不了,以青城派的武功路子,修煉一生也到不了盟主的進境。
許少陽把親事帶回去商量,青城派竟還有幾個長眼的人,帶話回來說,我的住地有魔道中人出入。
我問許少陽:「那你還娶不娶我啦?」
這小子垂頭不語。
真是氣人,他的那些師父師伯在他生病時一聲不吭,如今倒是大聲得很。
我不忍為難他,於是果斷認慫,說家僕中混進過魔道奸細,已經拿下了。
為了出示證據,我讓阿十把剛剛自罰的嚴皎拉出來。
我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面前血肉模糊的一團時,還是驚了。
阿十低聲說:「打到後來,掌刑官都哭了。」
奈落院的掌刑官都是左護法的親信,把人打成這樣,那是真的要哭了。
阿九仍帶著氣,惱哼哼地說:「敢打尊上,就得罰,不能亂了上下規矩!」
地下的人「嗯」了一聲。
渾身上下沒一塊完好的皮肉了,竟然還能發得出聲音。
我皺了眉,明明說過大赦的。
我讓人把嚴皎抬到許少陽跟前,給他看。
許少陽說,他要把這個魔道奸細帶回師門復命。
阿九聞言大驚,在我耳邊低聲說:「那怎麼行,護法大人雖說罰了我,到底是自己人。」
我橫她一眼:「少陽哥哥才是自己人。」
阿九不敢接話了,我揮揮手,讓他們把囚車帶走。
許少陽躬身一禮,朗聲說道:「下次來時,少陽必帶齊聘禮。」
微風吹起他的白衫子,仙氣飄飄,卓然出塵。
遠去的囚車中傳出嚴皎飄著血沫的沙啞聲音:「……聘禮?」
是啊,本姑娘終於把自己嫁出去了,雖然是以交出你為代價。
還記得我七歲那年,父親把一個粉嘟嘟的團臉娃娃帶回家。
第一次見面,我踢了他一腳。
這小娃娃沒個眉高眼低的,怒衝衝懟我:
「兇姐姐,長大了嫁不出去!」
以前他叫我姐姐,叫父親義父,像一家人。
魔道中一度有傳言,父親會把魔尊之位傳給他,為了避嫌,他開始冷落我們,也不叫我姐姐了。
後來我倆見面,就跟兩個外人一樣——
一個在囚車外,一個在囚車裡。
一個要定親了,一個還不知道。
6
許少陽沒有讓我失望,半年之後,備齊了聘禮登門。
魔道奸細嚴皎已經逃走,青城派追索無果,反倒覺得十分對不住我,掌門坐下大弟子親自陪同許少陽來向我賠禮。
我綁好的人給他們送過去,竟讓他們自己看丟了。
那是自然,青城派怎麼可能困得住魔道左護法。
但這些都不重要啦,聘禮也不重要啦,重要的隻是,許少陽來送聘禮了。
十二侍女趕緊把我打扮起來。
阿九說:「今早去應門的時候,看見許公子,哎喲喲,那個玉樹臨風喲。」
阿十說:「更難得的是,對咱們尊上痴心一片呢。」
十一說:「可不是,一病相思,命都快丟了吧。」
我興奮地點點頭。
阿大一直在後面忙活,沒去前廳見人,於是好奇問:「說說看,比咱們的兩大護法怎麼樣?」
十二侍女闲得嘴痒,迅速圍成一堆,開始品評各路帥哥。
可是,排名還沒議定呢,曹操到了——
嚴皎在一片呵斥聲中闖入我的閨房,單膝跪地,啞著嗓子說:「尊上,請聽屬下一句,許少陽非可託終身之人!」
我繼續梳頭,不理他。
護法大人跪在地上,講了他在青城派的所見所聞——
青城派雖是小門小派,但一點也不消停,勾心鬥角自相殘S什麼都有……
許少陽長在這樣的環境中,一旦知道我的身份,絕無善終。
這話倒也不假,可是,要瞞住一整個青城派,對我也並非難事。
過一段人間生活,就是我的念想,哪怕是騙來的。
因為知道騙著許少陽,我對他懷有內疚,也就格外關顧。
我掣出懷中的分水劍,抵到嚴皎頸間,厲聲說:「再有人敢說少陽哥哥的不是,分水劍可不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