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兒是京城臭名昭著的寡婦。
傳聞,我們母女倆克夫,我們嫁誰,誰就沒了。
我嫁給書香世家的子弟,好好的一個人卻無故溺水身亡。
女兒嫁給侯府世子,剛拜完堂,新郎就一命嗚呼了。
反觀作為對照組的孟砚,夫妻恩愛,夫家顯耀,連帶著她的女兒也嫁入皇室。
孟砚「心善」,將我們母女介紹給永王父子。
京城誰人不知,永王父子家暴成癮,連他們的妻子都活活打S。
我和女兒於是連夜收拾包袱進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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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嫁就嫁給最大的。
畢竟嫁誰不是嫁。
1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京城赫赫有名的寡婦母女要嫁人的消息滿天飛。
而主人公的我正被圈進男人寬厚的懷抱。
我抹抹淚:「官人,不是女子非要嫁人,我娘家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男人沒動靜。
我撇了眼無動於衷的男人,咬咬牙,貼著他,纖細的手拂在他的胸口,呼出的熱氣酥軟地繞在他臉頰。
「官人可憐可憐我,將我娶回家?」
半響。
「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侯府苟待我們母女,妾身一個弱女子哪裡能抵抗,就隨了侯府的心意,嫁給永王父子,做他人妻。」
他修長的手指抵住我的下頷,聲音低沉:「不準。」
我抬頭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暗道: 不好,大豬蹄子要生氣了。
「官人一邊吊著我,又不許妾身找後路,這般為難人。」
他似乎嘆了一口氣。
「孟妤,若你知我身份,還要嫁於我嗎?」
我暗裡撇了撇嘴,有何不可,這世道逼得女子嫁人,哪家女兒郎有權選夫婿。
所幸要嫁,就嫁給有權勢的。
「我嫁,官人可說好了。」
我依偎在他身邊。
三年前,我遇見他。
那曾是我最無助的時候,比被夫家趕出來時更加絕望。
第一眼見到他,我就知道他出身極貴。
有了他的庇護,我和女兒在侯府過得不會太困難。
事實確實如此,除了沒有名分,其他的都有。
隻要有人針對我們,不出一個月必然遭到報復。
這次也一樣。
我回來的時候。
女兒瞟了一眼我紅腫的唇和凌亂的衣衫,委婉道:「有些事還是要適當節制的。」
我才注意到那塊有很明顯的紅痕。
這個大豬蹄子都說別讓他親太狠!
女兒問:「你那相好的答應了嗎?」
我笑了笑。
2
侯府裡隻掛了紅布,對即將到來的喜事敷衍。
我走在路上,下人的嘴碎之語傳進我的耳朵。
「永王父子殘暴,寡婦母女真是可憐,不過也是她們狐媚子,不得老夫人喜歡。」
「小聲點!我們做下人的管那麼多幹甚。」
我在一旁瞧著,沒生氣,人沒權勢,誰都瞧不起。
嫡妹孟砚來了。
我倆從小就不對付,天生的S對頭。
孟砚打量院子,又瞟了一眼我,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難為姐姐一大把年紀,還要嫁作他人婦,連嫁妝都沒有。」
孟砚字字句句,惡意極大。
我笑著應她的話:「我的嫁妝都花完了,你這麼關心我,不如送我一點?」
「孟妤,你真是窮瘋了」
孟砚不屑道。
沒錢還裝面子,好大一張臉。
「好日子過了太久你怕是忘了,這侯府大半身家都是我娘的,當年你的婚事、你的嫁妝可全是我的。」
孟砚瞬間面容扭曲,似乎想起曾經。
她面上又恢復笑容,隻不過語氣多了些狠毒和幸災樂禍。
「我是國公夫人,阿盈是國公女兒,又將嫁入皇室,而孟妤你拿什麼和我比。」
「就連你的夫婿,也是我為你挑好的,你注定要被我踩在腳底下。」
我不理她,她憤憤而去。
我娘貌美無雙,最得老侯爺喜歡。
老侯爺在世時,老夫人被我娘壓得喘不過氣來,等老侯爺逝去,老夫人就讓我娘殉葬。
可她不想,那老侯爺也不是個好東西。
他诓騙身為富商之女的我娘,等到我娘帶著一大筆嫁妝,嫁入侯府才發現老侯爺早娶妻生子。
如今侯府的大半開銷都是用我娘嫁妝支撐的。
他對我娘愧疚,給她獨一份的寵愛。
可這份寵愛也SS了我娘。
老夫人知道這件事,孟砚也知道,可她們不敢恨老侯爺。
所以她們隻能恨我娘和我。
3
上門求娶的那日。
街道外烏泱泱一片人,敲鑼打鼓聲響徹不停。
屋裡我和女兒被人強行按著梳妝打扮,老夫人早早就派人看管我們。
女兒隻不過掙扎了一下,就被禮儀嬤嬤扇了一巴掌。
「今日是喜事,容不得你不嫁。」
我和女兒出門時,侯府的人全來了。
孟砚,還有她的女兒宋盈和女婿廬陽郡王都來了。
投來的目光有不懷好意的、辛災樂禍的,又或是垂涎。
新郎父子穿著紅色喜服。
他們整個身子圓溜溜,眯起的眼睛格外相似,視線觸及我和女兒時,眼裡的色欲都快溢出來了。
老夫人發話:「你們也是嫁過一次的人,就不要什麼禮俗了,今日你們就跟著永王父子離開,此後與我侯府再無關系。」
我與高坐上的老夫人對視,一字一句道:「我們不嫁。」
哐當!
桌子顫動一下。
「不嫁也得嫁,我是你嫡母,我在世一天,你的婚事就是我說了算。」
老夫人一揮手,個個壯如漢的家丁上來了。
我擋住女兒,眼神冷冷地掃視著所有人。
「我朝法律規定,明媒正娶,你們這是在強迫!」
永王父子大笑,身上的肥肉跟著顫動。
「什麼強迫!廬陽郡王一早為本王求了聖旨,聖旨將到,不如早早從了本王。」
我冷哼一聲。
「既然有聖旨,不妨等聖旨來,若聖旨上寫著我為妻,那我便嫁於你。」
直勾勾盯著女兒的廬陽郡王臉上閃過一絲心虛。
「夫為綱,哪裡有怎麼多道理,來人將她們押上花橋。」
孟砚摻和道:「我姐姐和外甥女不懂道理,日後還要你們多多調教。」
她身邊的嬤嬤二話不說地上前,在我們沒有防備時,甩了我們一巴掌。
永王父子眼睛亮了。
我斂下心神,孟砚逼迫我們嫁人,不就是提防垂憐美色的廬陽郡王嗎?
似乎千錯萬錯都是女子的錯,格外諷刺。
正當家丁壓著我和女兒踏出門時,突然外面傳來一聲——
「聖旨到了」。
4
所有人望去,領頭的太監浩浩蕩蕩的帶著一群人走進來。
永王父子和廬陽郡王看到太監露出喜色。
太監面色平靜,一句「拿下」,瞬間永王父子被扣下。
所有人吃驚不已。
廬陽郡王不可置信,問:「請問他們所犯何事?」
太監淡淡說:「有人舉報永王父子貪汙受賄、強佔民女、罔顧人命,咱家奉皇上之命將永王父子捉拿歸案。」
侍衛們押著永王父子往外走。
永王父子拼命掙扎,大喊大哭:「皇上饒命!我們什麼都沒幹!」
「等等。」
孟砚出聲。
她上前道:「永王乃是孟妤的夫婿,恐怕孟妤也與此有關系,不妨一起帶走。」
太監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孟砚一眼,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拿出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明義侯府女孟氏世德鍾祥,崇勳啟秀,貞靜持躬,應事合和於九闕。冊為從一品貴妃,欽此。」
小太監早早為我和女兒松綁,太監笑著把聖旨遞到我手裡。
「不可能!」
孟砚與宋盈猛然抬起頭。
「皇上怎麼可能冊立這種人為貴妃,她可是克夫之人,請皇上三思。」
「住嘴,侮辱貴妃,質疑皇上,來人掌嘴。」
小太監走到孟砚面前,啪啪啪幾巴掌。
「英國公夫人在我不知的情況下與永王父子訂下婚約,私交甚密,不如帶回去一起查查。」
「你敢!」
一旁的宋盈趾高氣揚:「我娘是國公夫人,我是廬陽郡王妃,誰敢抓我娘。」
我不著痕跡地撇了廬陽郡王,他此時臉色發黑。
太監沒聽,下命捉拿住孟砚,孟砚慌了,她看向她的女婿廬陽郡王。
宋盈眼神裡都是乞求,可偏偏廬陽郡王甩開袖子,競直走了。
整個侯府都亂了。
老夫人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個走向。
看著女兒被帶走,而平日裡懦弱可欺的我們卻跑到她頭上,偏偏還有氣不能發。
老夫人臉色陰沉可怖。
5
沒想到,英國公找上了門。
我一見到他,那些塵封了好久的記憶又浮現出來。
英國公宋嘉文,我曾經的未婚夫,現在的妹夫。
我娘原想和離,但老侯爺為了我娘和那一大筆嫁妝,許諾將侯府與英國公的一門婚事給我。
我娘同意了。
她說,女人最終都是要嫁人成婚,英國公府雖然算不上有權有勢,可也是貴族人家,總比商戶女好。
就這樣,我娘留在了侯府,而我和英國公世子宋嘉文成了未婚夫妻。
我和宋嘉文青梅竹馬長大,年少也曾有過情誼。
他舉著我手說:「此生定不負我。」
可後來呢,老侯爺去世,母親殉葬,一時間,我成了孤家寡人。
侯府和英國公府商量,把我的名字從婚書上劃走,填上了孟砚的名字。
我不相信這個結果,前去質問他。
卻親眼看到他與孟砚執手相吻。
這對渣男賤女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我斂了心神,淡淡道:「英國公有何貴幹?」
宋嘉文一開口便是怒氣衝衝:「你快隨我去大牢,把婉兒放出來。」
我用智障的眼神看他:「宋嘉文,我是皇上親封的貴妃,你哪來的膽子命令我。」
他的面龐漲成紫紅色。
門關上的一剎那,被宋嘉文抓住掰開。
他咬牙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你母親的那塊玉佩嗎,隻要隨我去一趟大牢,救出婉兒,我就答應把玉佩還給你。」
我眸子一眯,「玉佩不是早就丟了嗎,宋嘉文,你騙我。」
當年兩家訂親,互換信物,我娘為了裝闊氣,不讓國公府的人看低,從自己的私房中拿出最好的玉,請名師打造成一副玉佩。
兩家退親後,我一度向國公府索要玉佩,可國公府信誓旦旦說玉佩早就丟了。
那時我自身難保,況且面對權勢大的國公府,最後不了了之。
宋嘉文目光閃爍,眼神心虛。
我按壓下心底的怒火,「去,但你也要說話算數。」
大牢裡又陰暗又潮湿。
我跟在宋嘉文背後。
獄卒打開了一處的門,孟砚哭哭啼啼地撲上去,英國宮好生安慰她。
我打量了一下她,牢裡的生活不好過,她穿著粗布,面色無光。
孟砚看到我,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我。
我冷哼一聲。
「妹妹怎麼不感謝姐姐救你出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啊?」
孟砚赤紅著雙眼,緊緊盯著我。
我沒興趣,對宋嘉文說:「玉佩可以歸還了嗎?」
宋嘉文掏出玉佩,我眼疾手快,將玉佩揣進懷裡。
我離開,背後孟砚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的背看穿。
6
皇上納京城臭名昭著的寡婦為貴妃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當今皇上無心情事,後宮妃子也少得可憐,更別提子嗣。
大臣們上書了多少次,可皇上置之不理。
直言,就從宗室中挑出一位繼承人。
而當中,廬陽郡王呼聲最高。
他父親是先帝的親弟弟,母親又是太後一族的人,家世顯赫。
朝堂上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支持廬陽郡王的。
突然,皇上納了貴妃,這貴妃還是和廬陽郡王妃有仇的姨母,一下子局勢復雜了。
禮部侍郎上書,直言不可立我為貴妃。
緊接著永寧侯爺也站出來反對。
婢女將這些消息傳入我耳中時,我擺弄著手裡的玉佩,女兒的笑陡然停了。
「倒真是……名流正家,虛偽至極。」
那禮部侍郎是我公公。
當年我的婚事被截,嫡母為了徹底阻斷我與宋嘉文之間恩怨,她定下我與禮部侍郎小兒子的婚事。
我隻是一個庶女,這門婚事明顯是高攀,我也無力反抗侯府夫人,誠惶誠恐嫁了。
原來那人是斷袖,新婚之夜,他被下藥,要了我,隻此一次,竟有了女兒。
他厭惡我至極,流連南風館。
婆母見我留不住丈夫,百般刁難我,那段日子不堪回想。
在女兒出生後,他在一次喝酒時,摔落池子而亡。
夫家覺得女兒克S了父親,又覺得我無用,直接將我們趕出來了。
無路可去,我護不住女兒,用娘親錢財換取回到侯府的機會。
我和女兒生活在偏院,不去打擾侯府的人。
可偏偏女兒成年那年,孟砚女兒宋盈的未婚夫病重,急需宋盈過門衝喜。
這擺明進門當寡婦,宋盈不肯。
最後孟砚找上門,被我打了出去。
可沒有想到,他們喪心病狂,找到了禮部侍郎,當年女兒的名字還未從族譜上劃走。
女兒被強壓著上了花橋。
我恨侯府,恨不公的世道。
女兒卻反過來安慰我,「母親說過,嫁誰不是嫁,侯府世子有權有勢,女兒這是高攀了。」
可沒想到,剛拜完堂,那侯府世子就驟然倒下,再也沒醒過來,紅布變成了白布。
女兒被侯夫人狠狠打罵,那是冬天,整整跪了三個時辰。
若是我再晚來一點……
滿京城醫館都不許為女兒看醫,我知道那是侯府、國公府的人施壓。
可笑至極!
你們仗著權勢高高在上,那我就用權勢掀翻你們。
7
我入宮那日,侯府沒人前來。
朝陽宮內早已收拾妥當,女兒住在偏殿。
第一天,皇上便來到我的宮殿。
那晚月亮翹上了枝頭,燈火通明。
皇上一連幾晚都宿在我宮裡,消息從宮內傳到宮外,大批的禮物送進朝陽宮。
我拂過那些上好的布匹,對女兒道:「咱們沒權沒勢,人人都想踩上我們一腳,有了權勢,那些人就跟狗鼻子,聞著味來了。」
入宮的幾天後,太後突然傳喚我。
我知,這才是硬頭戲。
太後雖不是皇上親母,但其外家身份顯赫,皇上敬重她。
我剛進慈寧宮,高位上飄了一句「跪下」。
本著禮分,我下跪行禮,卻瞥見廬陽郡王妃和我的孟砚。
我正欲起身,那太後又說:「繼續跪著,什麼時候我叫你起來,再起。」
我冷笑一聲。
「不知太後娘娘以何理由讓妾身下跪,妾身實在不懂。」
太後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她身邊的嬤嬤上前,壓著我跪下。
孟砚捂嘴笑道:「姐姐可別不知好歹,太後娘娘這是教你規矩。」
教我規矩!好一個顛倒黑白。
我垂下眸,不再掙扎,倒是安安靜靜地跪了下來。
太後與孟砚說笑,時不時撇過我一眼,我一直跪著。
汗水從我額頭滑落到地上,眼神有些恍惚。
我的餘光一直看向殿門口。
一個半時辰,終於在門口撇見明黃色衣袍。
一瞬間,我倒地,而遠處,來人著急喊道:「妤兒。」
等我再次醒來時,女兒趴在我床前。
她抓著我的手,「娘,我擔心S你了。」
我安撫她。
「幸好那日阿娘早有預料,讓我告知了皇上。」
那日,皇上及時趕到,救下我。
他雖對太後有怨,卻不能責罰,孟砚和宋盈就成了皇上出氣的靶子。
孟砚以教唆之罪被拉出去杖責,而宋盈則被遣送回郡王府,拘禁在郡王府裡。
聽說那天,郡王府砸碎了一地的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