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真壞啊!」
輿論總是一邊倒的。
而我並沒有接受方青河的好意。
走在巷子裡,我已經踩了八次段一舟的腳後跟,終於他忍無可忍:「你到底又怎麼了?」
「啊?」我茫然地抬起頭,腦子裡全是「方青河其實喜歡我」。
「哦……沒事。」我說完,又自顧自地往前走。
段一舟沒再問,但是他一定知道我在想什麼,不過他沒有解釋。
又或者,不需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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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吃著飯,門鈴響了。
我總感覺會是方青河。
17
「小鈺啊,你去開個門。」我媽說。
「哦……」我不太情願。
我猜中了,推開門,是方青河的媽媽,身後跟著耷拉著腦袋的方青河。
「哎呀,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方阿姨看了眼房內的景象。
「沒有沒有。」我媽開心地湊上來。
「就是一家人吃個飯,進來坐啊。」
「今天不是小鈺的十八歲生日嗎?我們家青河……」
我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我,進門後,我看著段一舟挑了挑眉,有些幸災樂禍。
「你怎麼在這?」方青河看著坐在餐桌前吃飯的段一舟,語氣不是很好。
段一舟似笑非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難以形容現在的場景,因為兩人之間像是水火不容一般。
像是火葬場。
「你!」方青河剛想說什麼。
我媽疑惑問:「诶?青河,你跟一舟認識嗎?」
她又恍然大悟般:「瞧我這記性,你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哪能不認識?」
確實認識。
「最近可多虧了一舟了,一直在幫小鈺補習,小鈺的成績快把我愁S了。」
補習?
聽到我媽說的話,方青河瞪我一眼,不再說話,明顯還帶著情緒。
「阿姨。」方青河開口,緊接著說,「他倆在學校也總是拉拉扯扯呢。」
他在說什麼屁話?
我一臉問號。
我媽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青河是不是誤會了,一舟是小鈺的哥哥啊。」
方青河的媽媽也跟著笑,審視的眼神掃過方青河。
後來我們談起今日,他媽媽拉著我的手恨鐵不成鋼地說:「方青河啊,自己想見你還得拉著我來當理由。」
「哥哥?」方青河轉頭看向我。
見我無語的表情,他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
18
段一舟卻在那不慌不忙地補刀:「我還以為方同學的眼神是要刀了我呢。」
方青河摸了摸腦袋,尬笑。
他又開心又激動,拽著我的衣袖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他也沒問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以為我跟我表哥談戀愛?!
炸裂,我怎麼可能跟段一舟在一起?
那是我表哥啊喂!
寒暄了一會兒,一塊吃過晚飯後,我媽叫我送送段一舟,方青河非要跟著,兩個人把我夾在中間都不說話,就這麼尷尬地走了一路。
將段一舟送到甜水巷的巷子口後,我倆慢悠悠地往回走,段一舟給我發消息,手機亮起,我點開,他說:【針對陳芷柔的事,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談談。
【你知道的,小姨就你一個女兒。】
就差把方青河這個人不行掛在嘴邊了。
我沉默良久,腦子裡又想到了陳芷柔說的話。
他喜歡我或許沒錯,可並不影響他跟別人談戀愛。
對啊,他可是方青河啊,就算濫情又怎麼樣,落在別人眼中隻要成績夠好,談戀愛又怎麼樣?
我這才發覺到我倆現在很尷尬。
「去不去廣場坐坐?」他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行。」我點點頭,不遠處有小孩在玩過家家,還有大媽們在跳廣場舞,熱鬧非凡,十七歲的盛夏永遠美好。
他沉默了良久,從公園座椅背後拿出了一個盒子:「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十八歲生日快樂。」
我想笑,方青河雖然嘴上總是說著過生日要什麼禮物,可每一年我的生日他都沒遲過。
他見我不接,口嫌體直地說:「哎呀,早早就準備好了,你不要的話,扔了就行唄。」
「噢。」我裝作平靜般接過。
迫不及待地打開,雖然我已經猜到是什麼了。
是一雙高跟鞋。
「答應你的,我怎麼可能做不到?」他挑眉,等著看我感動到哭的模樣。
這確實是他曾經許諾給我的。
在我十八歲成人禮上,送我人生第一雙高跟鞋。
19
熱鬧的聲音不絕於耳,他看著我,目光灼灼:「許鈺,對不起。」
方青河在道歉。
為什麼?
他又說:「我不該,一氣之下答應陳芷柔。
「不隻這個事情,還有很多我都要道歉。」
他背靠在椅背上,微微側過頭看著我,眼神明亮,長長的睫毛陰影灑在眼下,忽地笑起來:「因為我發現,我一直都喜歡你。」
「砰——」
遠處有煙花在空中炸開,我的心跳好像停止了,腦袋轟鳴,隻是看著他的那雙眼睛。
「你……喜歡我?」我喃喃問。
方青河說他喜歡我。
親口說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剎那間,我的胸口像是炸開了檸檬汽水,酥酥麻麻,他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笑,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對我說:「許鈺,我確定我喜歡你。
「從看到段一舟牽你手的那一天,我就像發了瘋一樣,每時每刻都在偷窺你。
「看著你跟他並肩而行,我隻想把你拽走。」他說,「我討厭你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男生。」
他挺混蛋的。
我想著。
或許隻是看不慣我身邊有別人,就像一直陪著自己的玩具被搶走一樣,他不舒服,所以才說出喜歡我的這種話。
總之,我不敢信。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他說。
「我以為我對你隻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心,我以為我沒有那麼在乎你。」
「現在我錯了。」他眼眶有些湿了。
我與他博弈了十七年,這是我準備放棄他的第三年,看著他與各種各樣的女生談戀愛,我早就心S了。
但我沒想到,這場拉鋸戰,最終還是我贏了。
我做了那麼久的夢,現在成真了,可是我卻猶豫了。
我強顏歡笑,看著他,道:「但是你之前說過,你不會跟我談戀愛。
「你是一個濫情的人,等過了一段時間後,你就會把我甩了,是嗎?」
20
「我不會。」他說。
但是我不敢信。
他是一個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人要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但是方青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我不信。」我說。
「那你要我怎麼做,你才會信?」他問,「你為什麼會不信?」
「因為你談過的戀愛很多,每一次我都隻能在後面望你的背影。」
我說的是實話,我羨慕每一個跟他談戀愛的女生,因為她們身上都有閃光點。
而我太拉胯了。
所以我一邊自卑,一邊努力地想要再靠近他一點。
他沉默良久,說:「我都知道。」
我愣住,在這場自以為毫無破綻的暗戀裡,我輸得體無完膚。
「你笨笨的,一點也藏不住事。」他低頭輕笑,「但是你又很要強,不喜歡我幫你。
「她們說喜歡我,我說跟我談戀愛可以,但是要幫你補習功課。」
我愣住,著實沒想到。
好像確實對我有過幫助的人,或多或少都跟方青河有點關系。
當生活委員的時候,把班費弄丟了,是校花幫忙找回來的,或許再想想,是方青河委託校花拿出來的。
後來換了新同桌,是一個女學霸,高冷不可一世,但是卻偏偏教我怎麼學文綜,我思考了許久,想不出答案。
段一舟說我戀愛腦,我當時很不爽。
現在我覺得我是真戀愛腦。
他很有耐心,今日像是要把所有的心裡話全都說出來一般:「嗯……我錯了,我應該在你逞強的時候,自己主動幫你,而不是借助別人。」
他確實總是把我護著,大大小小的事,雖然他嘴挺賤的,但是刀子嘴豆腐心。
所以在他無意識的保護下,我才會越陷越深。
因為口嫌體直誰不愛?
他看著我,問:「許鈺,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都沒有看出來我喜歡你嗎?」
我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
我隻覺得他為什麼老打趣我,為什麼總是欺負我,卻每次都能在我狼狽的時候適時出現幫助我,會陪我放煙花,會刀子嘴豆腐心地安慰我成績差沒關系,會約我出去玩,送我東西,等慢吞吞地我放學一塊走。
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我搖了搖頭,我不覺得我在他那是特殊的。
他恨鐵不成鋼地敲我腦袋:「我要不喜歡你,我才不管你呢。」
這倒讓我想起來,我生理期懶得動,還是他去幫我買衛生巾的事情了。
可是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好拿捏。
我傲嬌地偏過頭:「噢,你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你嗎?」
這句話相當於給方青河當頭一棒。
他終於沒那麼自信了:「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你總是欺負我,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他嗫嚅著,說不出話。
是啊,他確實總是喜歡欺負我。
「對啊,我就是喜歡欺負你。」
21
他大大方方地承認,順帶又說:「可是我覺得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啊。」
不愧是情聖,我懶得跟他再爭辯,因為我要回去做題了。
他慢悠悠跟在我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叭叭個不停。
哪還有平日高冷的樣子?
第二日一早,他身邊的兄弟就跑來:「小鈺鈺,方哥說你喜歡他是真的假的?」
我聽了差點沒背過氣。
什麼玩意?
「喜歡你大爺!!」我說。
緊趕慢趕跑來的他,自身後踹了那人一腳,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去去去,別打擾她學習。」
看著他被一群小弟簇擁著的樣子,我不屑地撇了撇嘴。
緊隨其後而來的段一舟,被他搭上了肩膀:「哥,來找小鈺嗎?」
嗯……真自來熟。
段一舟皺眉看著莫名其妙獻殷勤的他。
又看了看我,眼神示意:【在一起了??】
於是當夜補習,段一舟一連數次提到「女大不中留」的字眼時,被我用吃的塞住了嘴。
「你很煩。」我皺眉,低下頭接著做題。
「沒在一起吧?」他問。
我說:「沒有。」
他瞬間松了一口氣,幽幽道:「你倆不合適。
「雖然他也為你做了挺多的,但是我就是覺得不合適。」
「你是怕自家白菜被豬拱了吧?」我翻了個白眼。
「那大概,你是豬。」他默默地說。
呵呵, 他倆還相見恨晚上了?
答不答應方青河,要等到高考結束了才有時間去想。
而現在, 我隻想好好準備高考。
聽完我說的話,段一舟扶額,長嘆一口氣:「你真是戀愛腦沒救了。」
22
方青河成績很好,他考得不會差。
而我, 也不能差。
雖然說著要跟他考一個學校,但實際上, 我隻想不辜負三年的時光。
方青河很優秀, 我也要跟他一樣, 距離考試還有一周時,我終於將自己的成績穩定在前列。
什麼不等式、幾何證明,通通拿下。
因為前面準備得好, 所以坐在考場上的我並沒有很慌張。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我拿著筆走出考點的那一刻, 終於松了一口氣。
「許鈺!」
回過頭, 方青河將我抱了個滿懷。
他的聲音落在我的耳畔, 小心翼翼卻又帶著激動:「可以考慮跟我在一起嗎?」
他身上清清爽爽的肥皂味沁入我的鼻尖,我的心髒怦怦直跳。
「好。」我說。
終於在十八歲的夏天,給我的暗戀畫上了句號。
趁年輕, 我才不考慮什麼未來。
喜歡就應該在一起。等他甩我的時候, 大不了給他幾個大逼兜。
我喜滋滋地盤算著, 就這樣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風扇吱呀聲不絕於耳,我躺在沙發上,踹了兩腳坐在地上的他,頤指氣使:「去, 給我拿塊冰西瓜。」
他無奈:「少吃涼的, 會拉肚子。」
卻還是認命般起身。
半夜想吃路邊攤, 敲響他的窗戶,就算困成狗,他都會一邊數落我, 一邊穿外套:「吃什麼?」
站在夜市門口,我與他面面相覷。
「什麼都想吃。」
他不會要我將就, 他隻會把所有的都買上:「來來來, 小的吃剩下的。」
我大概會永遠記得這個盛夏。
與他手牽手站在海邊看日落, 隨口一句「這兒拍照肯定好看」,都能換來他手拿拍立得,耐心細致地說「哎!對!寶寶就這樣拍,好看好看!」。
情緒價值拉滿。
當然也記得查成績前的擔心:「咱倆不在一個學校怎麼辦?」
他拍拍胸脯:「放心吧,我願意自降身價!」
當然最後換來我的拳打腳踢。
不過我成績還不錯, 超一本線二十分, 也算是能與他上同一所學校。
我與他在甜水巷走了十八年的夜路, 終於在最後牽著他的手走到了人聲鼎沸。
當然,還有……在我家看到方青河瞬間就冷下臉的段一舟:「不是, 他憑什麼在這兒?」
方青河衝他做鬼臉:「略略略, 我就在這兒。」
緊接著我媽端著西瓜從廚房出來, 笑得和藹:「哎喲,都來吃西瓜。」
哦,對了, 其實我媽早就知道方青河喜歡我。
這下方青河再欺負我,我就可以告兩份狀咯。
「不要跟我搶!」
「就搶就搶。」
吵鬧聲混著外頭的蟬鳴,不絕於耳。
我們都將永遠熱忱、坦蕩。
未來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