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英語時,我爸關了我的午休鬧鍾,在停止入場前五分鍾才叫醒我。
我被拒在考場外,絕望地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
我媽卻在家裡陪弟弟玩煙卡,還打電話安慰我:
“不上大學也沒關系,早點打工養家,你照樣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
後來,我被爸爸送到黑心工廠擰了十年螺絲,因為勞累過度猝S了。
可我S後,他們拿著我的賠償款給弟弟買了房子,我才知道當年的事其實是他們故意為之。
再次睜開眼,我回到了高考英語的那一天。
1
Advertisement
書桌上的破舊電風扇發出“吱嘎”聲響,吹出來的風都是黏熱的。
我睜開眼睛,心髒沒有在流水線上過勞猝S時的絞痛。
爸爸正笑眯眯地端給我一杯檸檬水。
“盼盼,下午的英語是你最擅長的科目,快睡一覺養好精神,不用擔心,到時候爸爸叫你。”
沒想到,我竟然重生在了高考第二天,考英語之前。
前世,就是在這天下午,本來三點開始的考試,兩點四十五停止進考場,我讓爸爸一點四十叫醒我,定好鬧鍾,之後就放心地睡了午覺。
可那天我卻昏睡到了兩點四十,爸爸才叫醒我。
當我急匆匆趕去考點,還是被擋在了考場外,錯失了考試資格。
原本這是我最擅長的科目,我心態崩潰,在考場外絕望大哭。
回家後,爸爸歉疚地對我說:
“丫頭,抱歉啊,爸爸也是心疼你,想讓你多睡一會,才犯了這個無心之失,你能原諒爸爸嗎?”
那天下午我渾渾噩噩,不知道是怎麼度過的,媽媽卻在家中跟弟弟耀宗玩煙卡,為搞到一張黃鶴樓的煙卡沾沾自喜。
得知了我的遭遇,媽媽甚至主動幫爸爸開脫,替我原諒了我爸。
“你爸在外養家糊口不容易,有事顧不上也能理解,再說了,你自己怎麼就是沒心數記著點時間呢?
但她不知道,我明明定了手機鬧鍾,被我爸關掉了,那天也是唯一一次午覺睡得如此沉。
錯失一門科目,我心態全崩,也無心之後的考試,加上沒有了英語成績,總分慘不忍睹。
擦幹眼淚,我提出要復讀,可復讀學校高昂的學費讓媽媽搖頭嘆息。
“這樣吧,我們為你找了一個廠子裡的活,如果你這個暑假能賺夠學費,九月份你就自己去復讀,你已經十八歲了,該為自己的事情負責任。”
後來,由於我爸偷偷給我籤訂的勞動合同,我在暗無天日的工廠打了十年螺絲,永遠錯失了高考機會。
一天十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讓我不到三十就猝S在了流水線上。
爸媽卻拿著我的賠償款,還有我所有工資,歡天喜地給弟弟買了房子。
直到S後我才知道,當年高考那天,爸爸給我下了安眠藥,才導致我迷迷糊糊睡得很沉。
他知道我最重視的就是英語,所以選在了這個節點,讓我心態崩潰。
事後還洋洋得意:
“盼兒這丫頭,心高氣傲,因為成績好在家族裡搶了耀宗不少風頭,耀宗畢竟是男孩子,以後要是考不過姐姐得多受傷。”
“正好這樣讓她早點去打工賺錢,等碰到了好人家再賣個彩禮,也算沒有白養她這麼多年。”
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讓我發揮最大價值,犧牲我的生命,為弟弟換一套房子。
此刻,我望著爸爸親手遞過來的檸檬水,目光閃爍。
2
直到S過一回,我才徹底醒悟。
我的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哪怕一絲一毫。
我沒有去接,爸爸卻著急地把檸檬水往我手裡塞。
“喝呀,怎麼不喝啊?你不是最愛喝檸檬水了嗎?”
我心底感到嘲諷,搖了搖頭。
“爸,下午還有考試,這檸檬水喝了我怕會鬧肚子,還是算了吧。”
“外面賣的飲料不幹淨,這可是爸親手做的,要不然給你把冰塊挑出來?”
我還是搖頭,“爸,我困了,你出去吧。”
我爸語塞,隻好悻悻地點點頭,“那好吧,你安心休息就是,到了點爸爸會叫你的。”
我躺回到床上,聽著耳邊的破風扇吱嘎吱嘎地轉著,閉上了眼睛。
活著的感覺真好。
可我卻不可能睡著,這個令我悔恨終生的日子,老天爺讓我重來一回,大概是要彌補我慘痛的上輩子。
掐著時間一點多鍾,我假裝睡醒,揉了揉眼睛出了門。
家裡隻有我爸在家,媽媽陪弟弟去了奶奶家,晚點才會回來。
我爸本來在沙發上打盹,見我出來,明顯嚇了一跳。
“盼盼,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不多睡會?”
我淡淡浮笑,“怕晚了趕不上考試,睡也睡不著,不如早點去。”
隨後,在我爸略顯懊惱的注視中,我抓起電動車鑰匙出了門。
一路上都是暢行無阻,我順利到達考點,深吸一口氣,望著嘈雜的考點現場。
畢生的遺憾,真的能就此彌補的了嗎?
考完英語回到家,我媽帶著弟弟回來了。
彼時,我正在沙發上吹著空調看電影。
我媽似乎有些吃驚,眼珠一轉,還是安慰我:
“盼兒啊,我都聽你爸說了,你不小心睡過頭,沒參加英語考試,沒關系的,就算上不了大學,你還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
一直等她煽情完,我才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媽,你怎麼知道我會睡過頭的?我中午其實沒睡著,很早就趕去考場了。”
“對了,今年英語題簡單,我感覺我考得很不錯呢。”
我媽臉色大變,嗔怪地看了一眼在臥室裡呼呼大睡的我爸,連忙找補。
“啊……我是看到有考生沒趕上考試時間,擔心了一路子,媽當然希望你能順利考試,說這些隻是希望你心理壓力不要這麼大,咱家很開明,你考不好也可以接受的。”
我扭過頭,弟弟林耀宗正在沙發上鋪開擺弄它的寶貝卡片。
現在上一年級的他,每天都嚷嚷著要煙卡,我媽溺愛他,總是到大街上看到抽煙的就跟人索要。
林耀宗得意忘形。
“今天媽媽給我搞到一張黃鶴樓的!我同學都羨慕S我了,那些鄉巴佬都不如我的卡牛逼。”
他黝黑矮胖的身軀從沙發上跳下來,趁我不注意,一把將我推倒在地上。
“賠錢貨,起開,我要看電視!”
我揉了揉砸痛的胳膊肘,我媽不僅不教育,還誇起了弟弟。
“耀宗可真厲害,現在連姐姐都能推動了,真是個小男子漢!”
我一聲不吭,絲毫不慣著他,拽起林耀宗就甩了他一巴掌,又一巴掌。
“啪!”
“啪!”
趁我媽沒反應過來,我已經連扇了他六七個耳光,直到他的臉肉眼可見變紅腫,才冷笑著放開他。
“爸媽不好好教你,我當姐姐的今天就好好教你,什麼是對長輩應有的尊重!”
林耀宗到底還是個孩子,在頂著我的肚子幾次,都被我按頭失敗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小賤種!賠錢貨!媽,你揍S她!揍S她!”
我媽幾乎驚掉了下巴。
她想象不到,一向沉默乖順的我,竟然也有脾氣暴的一面。
回過神來後,她心疼得眼裡冒血,抱著耀宗就指責起來。
“林盼兒!你當姐姐的,就不能讓著點他嗎,他還隻是個孩子,他懂什麼呀,摔一下還能疼S你嗎?”
我唇角噙起一抹笑意,這就忍不住了麼?
可我真正的價值,還沒有完全體現啊。
我軟下了聲音,繼續提醒她:
“媽,明天我可還要高考,情緒不能受影響,你不是最愛我了嗎?怎麼能不公平公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不是你平時教育耀宗的話嗎?”
我媽瞬間噎住了,忍著怒意給弟弟拿湿毛巾敷臉,沒有再理我。
我知道,在逼我進廠之前,她都不會撕碎這張慈母面具。
我也很期待看著,他們到底還能裝多久。
3
出成績的那天,一家人屏息凝神陪我守在電腦前,卻沒有一個人是在真正為我擔憂。
零點一到,查分頁面刷新。
不出所料,我考得很差。
即使語文和數學成績沒有受影響,英語成績依然優異,後面的小三科卻都拉胯到沒法看。
畢竟,這十年在廠裡打工,我沒有時間學習,早已忘得一幹二淨,唯獨保持著對英語的熱愛,會在睡前堅持聽音頻。
因為那時的我,還天真的認為,總有一天,能從那所黑心工廠逃出去。
前世的我一生沒學歷,沒房沒車沒錢,沒有愛人,沒有朋友,草草一生。
當看到我“失常發揮”的慘淡成績後,爸媽終於松了口氣。
我垂頭喪氣,十分自責,“爸爸媽媽,是我對不起你們。”
虛情假意的安慰我一番後,爸媽面面相覷,有些迫不及待地對我說:
“盼盼,別灰心,三百六十行還不是行行出狀元,我託你叔叔找個輕松的工作,明天你就進廠吧,你不是想畢業旅行嗎?等你賺夠了錢,想去哪玩去哪玩。”
我媽也幫腔,“是啊,高中三年壓力太大了,其實上大學有什麼好,還不如早點打工賺錢,等你的同學大學畢業,你都有一筆小金庫了呢!”
這一次,我略顯艱難地猶豫了片刻,還是乖順點頭。
“好,都聽爸爸的。”
他們口中輕松的工作,其實是把我賣去一家黑心工廠,去了就會被要求籤下等同於賣身契的合同。
可我首先要從這個家裡逃出去,才能進行我的計劃。
見我終於答應,媽媽喜極而泣,握著我的手不舍道:
“盼盼,那邊那麼遠,媽真是舍不得你,可你高考失利,為了你自己糊口,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
我也回以虛偽的淚水,“媽,你要是心疼我,就多給我點生活費和路費,我一定會賺更多的錢回來孝順你,幫你養弟弟的。”
聽到我自覺的領悟,我媽欣慰地笑了,第一次豪氣地遞給我兩千塊錢。
第二天,我在他們的目送下走進了高鐵站。
可我並沒有去他們給我找的工廠。
而是南下去了另一個他們不知道的城市,在那裡找了一份工作。
等父母急切地問過來時,我隻囫囵回答,自己找到了別的工作,薪資更高,隻是比較忙,年底再回家。
他們發現我放棄了報志願,的確在外面打工,似乎也安心下來。
“那我們等你過年回來,這期間的生活費就不給你打了,你已經十八歲了,該學會自力更生。”
之後就扣了電話,幾個月對我不聞不問。
我得以短暫的自由,在打工攢了兩個月的錢後,給自己報名了復讀學校,趕上了復讀的末班車。
這一世,我要完成學業,追逐理想,誰也別想讓我妥協。
這期間,父母仍然沒有忘記催促我往家裡打錢。
然而,每次我都以各種理由推拒,沒有打過一分錢。
前世我在工廠擰螺絲時,我的工資卡都被父母攥在手裡。
有一次我急性闌尾炎住院,缺兩千塊錢手術費,我忍著劇痛跟我媽打電話要錢。
她卻哭著對我說:“家裡哪有錢啊,那都是我的棺材本,你都工作了,難道兩千塊錢還要跟家裡要嗎?”
最後,是老板替我墊付了手術費,並雙倍扣除了我下個月的薪資。
那些難熬的日日夜夜,都靠我一個人咬牙挺下來。
而今,兩個月的薪水自然是不夠復讀的學費和生活費。
白天我專心學習,晚上還會去學校食堂打工,維持著我的學校生活。
過年更是借口加班三薪,沒有回家,終於熬到了第二年高考結束。
長時間聽我畫餅卻見不到錢,我爸已經急了。
再次打電話時,他早已沒有了噓寒問暖,而是不耐煩。
“林盼兒,我看你在外面翅膀子野了,連家也不回了,你跟你們老板請年薪假,爸有急事要跟你商量。”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我媽才終於坦白。
原來,他們想讓我回家相親,已經替我找好了金龜婿。
我佯裝感興趣,“媽,什麼金龜婿啊?他很有錢嗎?”
“那當然有錢了!盼盼,你不是害怕生孩子嗎?人家已經有了兒子,你不想生也沒關系,正好省事了,打著燈籠都找不著這種好婚事。”
我媽口中的金龜婿,是鄰村一個四十五歲的二婚男人,有比我大兩歲的兒子,妻子在去年喝農藥S了,一直找不上對象。
對方看了我的照片,表示很喜歡我,願意高彩禮娶我進門。
我的後背泛起絲絲冷意,看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肯放過我。
“可是媽,我考上了南大,馬上要去上大學了,怎麼能結婚呢?”
我打斷了我媽的口若懸河。
在看到我的錄取結果,確認我一個月後就要去大學報道後。
我媽聲音顫抖,尖叫起來:
“你說什麼?你沒去打工?這一年居然在復讀?”
我恬淡一笑。
“是啊,媽媽,我苦學了一年才給你們準備的驚喜,你不為我高興嗎?”
4
大概過了半分鍾,我媽才遲鈍地咆哮起來。
“你這一年一分錢沒給家裡賺,還想上大學?誰供的起你?”
我眼底是冰冷的恨意,“我會自己申請助學貸款,我已經長大了,不勞你們費心。”
“林盼兒,我養你真是白費了!還學會欺騙父母了是吧?”
她語塞,又像是恍然大悟般。
“我知道了,你嘴上說沒錢,肯定在外面傍上男人了,不但不賺錢供養家裡,反倒靠伺候男人撈錢,讓自己復讀是吧。”
“你這種自甘下賤、自私自利的東西,以後還有哪個男人要你,簡直掉價!”
我媽氣得掛了電話,對我的溫柔面具再也掛不住。
母愛在這一刻從我的世界徹底土崩瓦解,體無完膚。
我的淚抑制不住瘋狂湧出,這就是我的親生媽媽對我的評價啊。
隔了一個小時,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麼,我媽又重新打了回來。
她褪去方才的狂躁,語氣已經變得和緩。
“盼兒啊,剛才是媽語氣不好,媽隻是一時氣昏了頭,你考上大學,這麼大喜的事情,怎麼能瞞著父母呢?”
“你一年沒回家,在外面風餐露宿的,媽擔心得很,考上南大這種大喜事,我和你爸說了,應該辦酒席慶祝才是。”
我佯裝吃驚,“真的嗎?我也配辦酒席嗎?我以為隻有弟弟可以呢。”
從我出生開始,父母從來沒有為我辦過一場酒席,無論是滿月宴還是生日宴、成人禮,都沒有。
可弟弟出生後,滿月宴、百天宴,還有每年的生日,他們都會遍邀親朋好友熱熱鬧鬧辦。
我爸總說:“這都是些面子功夫,女孩子一輩子隻需要一場酒席,那就是婚宴,到時候有男方家裡為你大搞特搞,你隻等著享福就行了。”
現在,我媽倒是裝起熱淚盈眶來。
“怎麼會不配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耀宗都是媽媽的心肝寶貝,我對你們的愛是一樣的,一年沒見,我和你爸都想你想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盼兒,快回來吧,我們一家人好好給你慶祝一下。”
明知是鴻門宴,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聽著我媽因激動而顫抖的聲線,心中的悲涼無可附加。
媽媽,原來,隻有在想利用我的時候,我才能聽到你說一句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