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會S!”
阮疏桐終於看清,這些年,喬聽寒的順從和安靜,不是因為他沒有脾氣,而是因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愛著她。
而她,把那份愛,親手碾碎。
何望軒被她吼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如紙。
他還想說什麼,阮疏桐卻已經懶得再看他一眼。
開著車,瘋了一樣地衝向機場。
她趕到大涼山時,整個人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她動用了阮家所有的關系,調來了最專業的救援隊和設備,不計成本地進行搜救。
她像一尊雕像,守在那片被泥石流衝刷過的山坡下,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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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
阮疏桐的眼睛熬得通紅,下巴尖削,曾經一絲不苟的套裝上沾滿了泥點,狼狽不堪。
林楊一遍遍地勸她去休息,都被她用嘶啞的聲音吼了回去。
“找不到他,我就S在這裡。”
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
為了一個男人,不值得。
第四天,下起了瓢潑大雨。
救援工作被迫暫停。
阮疏桐看著那片被雨水衝刷得愈發泥濘的土地,突然扔掉手裡的傘,像個瘋子一樣衝了進去。
她跪在地上,出乎所有人意料,開始用手瘋狂地刨著泥土。
泥漿混著石塊,很快就磨破了她的皮膚,指甲翻卷,鮮血淋漓。
可她像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機械地、瘋狂地重復著挖掘的動作。
她要把他挖出來。
他那麼驕傲,那麼要強,怎麼能被埋在這種又冷又湿的鬼地方。
“阿寒……”
“喬聽寒,你出來……”
“我錯了……你別跟我賭氣了,回來好不好……”
她一邊挖,一邊哭,眼淚混著雨水和泥水,流了滿臉。
這一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為之動容。
原來,阮總不是不愛,隻是明白得太晚。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
6
我以為我會S。
被泥石流卷走的那一刻,冰冷和窒息感是唯一的知覺。
那些混雜著石塊的泥漿,像無數隻手,將我SS地往下拖拽。
我放棄了掙扎。
S在這樣一個無人知曉的山溝裡,或許是我最好的結局。
至少,我不用再做喬聽寒,不用再做任何人的替身和金絲雀。
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束光。
還有一張模糊又焦急的臉。
再次醒來時,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著鼻腔。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和一張溫柔知性的臉。
“你醒了?”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像山澗清泉,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認得她。
唐雨菲。
國內最年輕、也最有才華的文藝片女導演,也是《貧山回響》這部電影的幕後投資人。
她一直很欣賞我,在劇組時,她是唯一一個會認真和我探討劇本,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演員,而不是“阮總的花瓶”的人。
“我……沒S?”我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
唐雨菲遞過來一杯溫水,扶著我小心地喝下。
“我找到你的時候,你隻剩下一口氣了。”她輕聲說,“外面所有人都以為你……”
她沒有說下去,但我明白。
所有人都以為我S了。
包括阮疏桐。
這個認知,讓我心裡湧起一股奇異的快感和解脫。
“這裡是港城。”唐雨菲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動用了一些關系,向外宣稱你已經遇難,然後把你轉運到了這裡。”
我愣住了。
“為什麼要救我?”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沉靜地注視著我:“因為我欣賞你的才華。”
“現在的你,可以不受任何人束縛,隻為自己而活。”
我的眼淚,在那一刻,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這五年來,所有的委屈、不甘、隱忍,都在她這句話裡,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第一次,有人告訴我,我可以為自己而活。
唐雨菲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遞給我一張紙巾。
她似乎看透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傷痛。
“你願意嗎?”她問,“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我看著她,看著她眼裡的真誠和期待,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她笑了,如春風拂面。
“那,從今天起,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吧。”
“長夜之後,必是黎明。”
我在港城最好的私立醫院裡住了整整三個月。
唐雨菲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寸步不離地照顧我。
她會親自為我煲湯,會耐心地給我讀劇本,會在我因為噩夢驚醒時,輕輕握住我的手,告訴我“別怕,有我在”。
在她面前,我不需要偽裝,不需要討好,不需要順從。
我可以憤怒,可以沉默,可以脆弱。
出院那天,港城下著小雨。
唐雨菲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將我護在身下。
她帶我到了一處可以俯瞰整個維多利亞港的半山別墅。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璀璨的夜景,感覺像做夢一樣。
“唐導,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償還她為我做的一切。
她從身後輕輕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溫柔。
“叫我雨菲。”
“聽寒,不要想著償還。”
“我隻是,不想讓一塊璞玉,蒙塵於泥沼。”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劇烈,而又清晰。
7
在港城的日子,平靜而充實。
唐雨菲像一個循循善誘的導師,帶著我一點點走出過去的陰霾。
她從不問我關於阮疏桐的事,也從不提及這個名字。
在她眼裡,我隻是喬聽寒。
一個有天賦、有潛力,值得被全世界看到的演員。
她為我請了最好的表演老師、臺詞老師、形體老師。
陪著我一部一部地看經典電影,分析人物的內心。
唐雨菲書房裡有一整面牆的書,從戲劇理論到心理學,她都鼓勵我去閱讀。
她說:“演員的厚度,來自於他對人性的理解。”
我像一塊幹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這一切。
我不再需要刻意保持消瘦的身形,唐雨菲會變著法地給我做各種營養餐,她說演員需要體力。
我不再需要靠奢侈品來裝點自己,唐雨菲說,真正的光芒,由內而發。
與此同時,關於阮疏桐的消息,偶爾會從財經新聞裡傳來。
阮氏集團股價大跌。
阮總一病不起,精神狀態堪憂。
傳聞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和幻覺,整日將自己關在曾經和我同居的公寓裡,不見天日。
她徹底和何望軒斷了聯系,甚至在何望軒試圖挽回時,叫保安把他轟了出去。
何望軒成了整個上流圈的笑話。
他不甘心,找到阮疏桐的公寓,歇斯底裡地質問她。
“阮疏桐!你清醒一點!喬聽寒已經S了!他不過就是一個長得像我的替身!你為了一個替身,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值得嗎?!”
隔著緊閉的房門,裡面傳出阮疏桐嘶啞而冰冷的聲音。
“他不是替身。”
“你才是。”
“你連他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滾。”
那之後,何望軒徹底消失在了公眾視野。
而阮疏桐,也徹底成了一個活在過去陰影裡的瘋子。
她不再關注任何娛樂新聞,因為每一條,都可能讓她聯想到我。
她不知道,在遙遠的港城,一個叫喬聽寒的新人演員,正在悄然崛起。
唐雨菲為我挑選的第一個劇本,是一部小成本的懸疑片。
我飾演一個雙目失明的男主角,全靠聲音和微表情來傳遞情緒。
這個角色,難度極大,但正是我需要的。
我需要用實力,來洗刷掉“喬聽寒”這個名字之前所附帶的一切標籤。
8
我主演的那部懸疑電影《盲證》,成了那年影壇最大的黑馬。
上映之初,沒有人看好。
沒有流量明星,沒有大肆宣傳。
但它憑借著過硬的口碑,一路逆襲,票房節節攀升。
而我飾演的那個盲人男主,成了全片最大的亮點。
觀眾說,他們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了破碎、恐懼、掙扎和希望。
“這個叫喬聽寒的新人是誰?演技太神了!簡直不像新人!”
“他的眼睛會說話!我一個爆哭!”
我的名字,第一次,和演技這兩個字,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
各種片約和代言,像雪花一樣飛來。
唐雨菲幫我篩選掉所有隻想利用我熱度的商業片,隻留下了一個最頂級的國際大導的文藝片邀約。
我要走的,是實力派的青雲路。
一年後,港城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
我憑借《盲證》,入圍了最佳男主角。
當我聽到主持人念出“喬聽寒”這個名字時,唐雨菲比我還激動,她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耳邊說:“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我穿著一身她為我親手挑選的深色西裝,緩緩走上領獎臺。
而阮疏桐,是被她的好友硬拖來的。
他們大概是覺得,讓她出來接觸一下人群,或許對她的病情有好處。
她瘦得脫了相,曾經明豔照人的臉上滿是憔悴,眼神空洞,像一具行屍走肉。
阮疏桐坐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隻是麻木地喝著酒。
直到,主持人念出本次入圍影帝候選藝人。
當我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阮疏桐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
酒液灑了出來,她卻渾然不覺。
她SS地盯著屏幕上的那張臉。
像,又不像。
是那張她刻在骨子裡的臉,但眉眼間的神韻,卻完全不同。
不再是過去的順從和隱忍,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自信和從容的幸福。
她像被雷劈中一樣,僵在原地。
周圍的人都在鼓掌,她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大屏幕上那個從容微笑的男人。
“聽……寒?”
她喃喃自語,聲音小到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典禮還未結束,阮疏桐便發瘋似的衝向後臺。
在擁擠的走廊裡,她終於攔住了剛剛接受完採訪的我。
“喬聽寒。”她聲音顫抖,眼眶通紅,三年未見的臉上寫滿了失而復得的狂喜和一絲……委屈。
我身邊的助理和保鏢立刻上前,將她隔開。
我停下腳步,側過頭,像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冷漠地看著她。
“女士,你認錯人了。”
“不,你就是他!你的眼神,你的習慣,我都認得!”
阮疏桐情緒激動,想要衝過來抓住我,“阿寒,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什麼都給你!我的命都可以給你!”
我笑了。
“阮總,你是不是忘了?”
“三年前,喬聽寒就已經S了。”
“S在了大涼山那場泥石流裡,S在了你所謂的‘補償’和‘懲罰’裡,S在了你那句‘認清你自己的位置’裡。”
她的臉色一寸寸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
我向前一步,湊近她,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
“當初跟著你,我的確圖你的錢和資源,因為那是我唯一能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
“如今,我自己有錢,也有資源了。”
“所以阮總,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說完,我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在一眾保鏢的護送下,走向那片屬於我的、真正的星光璀璨。
留下阮疏桐一個人,僵在原地,如遭雷擊,心如S灰。
她終於明白,她徹底地,永遠地,失去了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喬聽寒。
9
三年後,我毫無懸念地拿下了金像獎影帝。
“下面,有請我們新晉的金像獎影帝,喬聽寒先生!”
聚光燈下,我看著臺下唐雨菲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拿起了那座沉甸甸的獎杯。
“感謝評委會,感謝導演,感謝所有支持我的人。”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但目光堅定。
“這個獎,我想送給一個人。”
“她曾對我說,長夜之後,必是黎明。”
“她讓我知道,我們可以不依附任何人,靠自己的力量,站在夢想的舞臺上。”
“唐雨菲,”我看向她,舉起獎杯,“謝謝你。”
最後,我說:
“我還要特別感謝一個人,他叫喬聽寒。”
“是他用他的S亡,換來了我的新生。是他教會我,永遠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這個獎,屬於喬聽寒,也屬於那個勇敢的、S去的喬聽寒。”
全場掌聲雷動。
而我,在萬眾矚目中,看到了臺下角落裡,阮疏桐那雙寫滿了痛苦和絕望的眼睛。
從那以後,阮疏桐開始用一種近乎偏執的方式,瘋狂地追求我。
她送來的天價名表和跑車,我讓助理原封不動地退回,附上一張便籤:“舊東西,我不稀罕。”
她包下的整個米其林餐廳,隻為請我吃一頓飯,我一次都沒有去過,讓她獨自一人從天亮等到天黑。
她想投資我即將開拍的新電影,豪擲千金,我直接讓公司法務部發了律師函,警告她不要進行商業騷擾。
阮疏桐越是卑微,我越是冷漠。
我用她曾經對我的方式,變本加厲地,一一奉還。
我的事業越來越好。
我的“晨光傳媒”,籤下了一批有才華、有夢想,但沒有背景的年輕演員。
我用我的資源和經驗,為他們鋪路,教他們如何在這個圈子裡保護自己,實現自我價值。
圈內的人都開始叫我“喬先生”。
說我憑一己之力,改變了娛樂圈某些骯髒的潛規則,成為了無數年輕人的榜樣。
阮疏桐還是沒有放棄。
她每天都會開著她那輛賓利,停在我公司樓下,從清晨到深夜,風雨無阻。
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等待著神明的垂憐。
有一次,外面下著傾盆大雨,我加班到深夜才離開公司。
我看到她沒有打傘,就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將她昂貴的套裝淋得湿透,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看到我,眼睛裡瞬間燃起微弱的希望之火。
“阿寒……”她聲音沙啞,嘴唇凍得發紫。
我撐著傘,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停留。
隻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飄散在雨中。
“阮總,天涼了,別在我這兒演苦情戲。”
“畢竟,你的演技,連入圍的資格都沒有。”
她的身影,在我身後,徹底被無情的雨幕吞噬。
我知道,她還會等下去,或許會等到地老天荒。
但那又如何呢?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一生。
我的未來,是屬於我自己的星辰大海,再也不會有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