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緣》一經發表便獲得白玉蘭金獎。
畫中隻有一雙眼睛,深邃而無情。
之後作者便封筆,不再發表任何畫作。
沒有人知道,《難緣》的作者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也沒有人發覺,有一個男人,每天都會來到畫展上盯著那幅畫無聲流淚。
1
「您好,請問我能否把這幅畫買下來?」
我不解的看著與畫展工作人員說話的賀北哲,不知他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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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S了,早在一年前,我的屍體就被扔進海中。
石沉大海。
隻是我沒想到,如今投胎都要排號。
排到我時,他們又說我的肉身未能得到安葬,沒有投胎的機會。
我氣不過,便逃跑上來看看。
沒想到竟遇到了賀北哲。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安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不好意思先生,這幅畫是作者免費捐給畫展的,是非賣品。」
「我出多少錢都可以。」
「真的很抱歉,先生。」
「不過這雙眼睛與您的還真是相像。」
「是嗎?」
賀北哲再次把視線轉移到畫上,盯著看了許久。
而我也默默站在他身旁看了他許久。
若仔細說來我這半生都在與賀北哲糾纏。
2
我是單親家庭,母親在我 18 歲那年得了絕症撒手人寰。
為了還母親的醫療費用,我到處借錢打工。
是賀北哲找到了我。
他給了我錢,一大筆錢。
隻因為我長的像他的白月光蘇倩。
我當然是答應了。
這年頭,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尤其是我這種負債累累,視錢如命的人。
我勤勤懇懇的服侍著我的金主。
爭取做到聽話,懂事,不黏人。
隻是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愛上了我的金主。
而我也承擔了賭注失敗的後果。
3
我的靈魂尾隨賀北哲回到了家裡。
不是我想跟著賀北哲。
而是如今天大地大,卻沒有一個我的容身之處。
屋子裡的陳設都沒有變,與我一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隻是我的畫室被鎖住了。
我圍在賀北哲身邊打轉。
仔細觀察著坐在沙發中的賀北哲。
如今的他比三年前瘦了許多,也憔悴了不少,以前合身的衣服現在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突然,耳邊傳來抽泣的聲音。
沙發上的賀北哲竟然哭了。
難道是蘇倩又出什麼事了?還是公司又破產了?
我急忙跑到賀北哲面前下意識的想要拭去他臉上的淚。
手指從他臉頰穿過,卻觸碰不到臉上半點溫熱。
對哦,差點忘了,我早就S了。
我收回手,皺著眉頭看向他。
什麼嘛,賀北哲。
我已經為你做了那麼多,為什麼你還是過的如此不好。
4
「放了她吧。」
「不可能,有了你們兩個人質,賀北哲會給我一大筆錢。放了她?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看著身旁的劫匪道:「可是她的腿在剛才掙扎中受傷了,你拖著她跑不遠的。」
「而且留下的血跡還容易被警察找到。」
見劫匪還在猶豫我繼續加碼:「我是賀北哲的情人,而且我們快結婚了。用我要挾他你會得到一大筆錢。」
「真的?」
我疲憊道:「當然。」
劫匪把蘇倩踹倒在地上:「賤人,如果你敢騙我你就S定了,」
我無奈笑了笑沒理劫匪的話而是對地上的蘇倩道:「一直向前走,看見有個小村子你就得救了。然後報警。」
臉上傳來一陣疼痛。
「賤人,你還敢讓她報警?」
我被劫匪拖著越走越遠,看著蘇倩遠去的背影。
我想,如果蘇倩S了,賀北哲會很難過吧。
可我不想讓他難過。
最終我被劫匪帶到了燈塔上。
「打電話,告訴賀北哲拿錢贖你。」
我撿起地上的電話,撥通了賀北哲的號碼。
「我這邊在開會,有什麼事一會再說。」
「賀北哲,我被綁架了。」我直接開門見山。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瞬:「南芫,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我停頓一瞬,所答非所問。
「賀北哲,你會娶我嗎?」
「不會。」
「那如果我S了,你會難過嗎?」
我自虐般的繼續問道,明知答案的結果,卻還是奢望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不會,如果你S了,我會給你家人一大筆錢。你不是最喜歡錢嗎?」
「你與錢簡直絕配,都是那樣俗不可耐。」
我笑了,眼淚不自覺的流下:「賀總還真是了解我。」
「行了,沒時間和你闲聊,掛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我緩緩垂下了手。
「怎麼樣?賀北哲怎麼說?」
我抬起頭笑著看向劫匪:「你S了我吧。」
「賀北哲說如果我S了他會給我家人一大筆錢。」
「到時候你就可以冒充我的親人去領錢了。」
「因為,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可笑吧。
沒有一個人會因為我的S而難過。
我的命很值錢,但似乎又不值錢。
劫匪覺得我是在戲耍他:「臭婊子,你敢騙我?」
我嘆了口氣,眼睛裡滿是悲哀:「我沒有騙人啊,為什麼你們總是不相信我呢?」
身體從燈塔上墜落,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無比自由。
我是不怪賀北哲的。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不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麼錯呢?
隻是,賀北哲,我不想再喜歡你了。
喜歡你真的太難過了。
5
回憶太痛苦,每每想起靈魂都不自覺的顫慄。
我看著賀北哲陷入了沉思。
蘇倩已經平安回到你身邊了,為什麼你還是這麼難過呢?
我緩過神來時,賀北哲已經拿著鑰匙走出門,坐上了車。
不過,能不能等我一下啊。
靈魂也是要坐車的好不好。
讓我一人獨自在後面飄很不禮貌的啊,喂。
終於,賀北哲在偏僻的郊區停下了車。
我邊喘邊在心裡咒罵。
不過,當我在屋子裡看到被鎖一旁的蘇倩時我愣住了。
賀北哲不應該這麼對蘇倩的。
他總說蘇倩是純白的茉莉,與我這種散發著銅臭味的人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句話我一直奉為金科玉律,片刻不敢忘懷。
沒想到如今這朵茉莉竟被愛她的人親手扔進泥潭。
「還是不肯說嗎?」
他上前掐住蘇倩的脖子,狠戾的看著她:「快點說,南芫到底在哪?不然我S了你!」
這是幹什麼呀,我急的原地打轉。
再怎麼說,蘇倩也是我拿命救下來的。
蘇倩臉上揚起古怪的笑容:「你不會的,除非你永遠不想知道南芫的下落。」
我苦澀的垂下頭。
原來,蘇倩沒有告訴賀北哲我已經S了啊。
怪不得我在下面這麼多年了,卻沒有收到任何紙錢。
害的我被其他鬼欺負。
「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肯說?」
賀北哲雙眼通紅的看著蘇倩,眼裡全是悲愴。
看起來他似乎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我從沒見過這樣瘋狂的賀北哲。
在我眼裡他永遠冷靜,自制的像一臺機器。
6
「賀北哲,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怎麼辦。」我躺在他懷裡半真半假的問道。
「合同解約,你立馬滾蛋。」
床上床下的賀北哲簡直判若兩人。
床上的他溫柔寵溺,仿佛我說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為我去摘。
而床下的他又冷淡至極。
我掩去眼中的落寞,問出了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賀北哲,你說像你這種沒有心的人,會用盡全力的去喜歡一個人嗎?」
賀北哲斜眼看我,仿佛在看一個苟延殘喘的傻子。
脫口而出後,我便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我這張臉的存在就證明了一切。
我赤裸下床,不顧及賀北哲的眼神,忍痛走向浴室。
「賀總,記得把這次的錢結一下。」
反正已經沒有尊嚴了,又何必遮擋呢?
7
「求我啊,賀北哲,我要你求我告訴你南芫的下落。」蘇倩滿眼都是狠毒。
「好,我求你。」
「賀總是不會求人嗎?怎麼這麼沒有誠意。」
賀北哲緩緩跪在地上:「求你告訴我南芫到底去哪了。」
我從沒想過賀北哲有一天也會這麼卑微。
「看見地上那把刀了嗎,你往自己身上劃一刀,我說一個字怎麼樣?」
我心裡暗罵蘇倩有病,誰會滿足她這種變態的要求啊。
「好,我答應你。」
賀北哲毫不猶豫的拿起地上的刀。
第一刀便朝臉上劃去。
傷口從眉骨貫穿眼尾。
我曾說過,賀北哲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隻可惜那雙眼睛裡從來都沒有我。
看著賀北哲的動作我撇了撇嘴。
看來隻有賀北哲這個傻子才會答應。
我嘴硬的說著,可那一抹從眼尾滴落的紅還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叫我不自覺的想要流淚。
原來靈魂是可以流淚的嗎?
賀北哲的速度越來越快,力氣逐漸加重。
仿佛自我懲罰一般。
衣服被鮮血染紅,我再也忍不住蹲在他面前想要制止他。
「賀北哲,我早就S了!」
「我的屍體現在早就被魚咬爛了。」
「那麼醜,不再像蘇倩了,你不會喜歡的。」
「你這麼做又是何必呢?」
可無論我再怎麼喊,賀北哲也不可能聽見。
終於,在賀北哲滿身鮮血後,他停手了。
「現在可以去說了嗎?」賀北哲話中帶著顫抖。
似乎是沒想到賀北哲真的會這麼做。
蘇倩僵住一瞬才開口:「還是不可以。我說了之後你還會留我性命嗎?我又不是傻子。」
「不過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個秘密。」
「當初我給你挽救公司的那筆錢不是我的。是南芫的。」
「她來找我時我還很驚訝,為何她不自己把錢交給你,而是讓我送到你手中。」
「你猜她怎麼說?」蘇倩的嘴角緩緩勾起。
「她說,她的錢髒。」
賀北哲終於再也跪不住倒在一旁,吐出一口鮮血。
「你說可笑嗎?她的髒錢救了你的公司而你卻還誤會她陷害你。」
「賀北哲,這就叫報應。」
「這都是你應得的。」
8
那確實是我最不願想起的回憶。
每每想起都讓我感到靈魂戰慄。
「我問你,這是什麼?」
我看著賀北哲手裡的有些疑惑:「我不清楚。」
賀北哲怪笑:「南芫你好大的膽子,和我玩碟中諜是吧。」
「你什麼意思?」
「我問你,公司股票危機和你有沒有關系?」
我皺起眉頭,完全聽不懂賀北哲到底在說什麼。
「這個竊聽器是我在你衣服裡發現的。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不是我放的。」我如實說出事實。
「你覺得我會信嗎?證據確鑿。」
「如果我說,我穿著這件衣服去見蘇倩之前,衣服兜裡什麼都沒有,你會信嗎?」
「你的意思是這個竊聽器是蘇倩放的嗎?你去找她幹什麼?」
我喉嚨一哽。
賀北哲笑了:「蘇倩的目的是什麼?她又是你,那麼愛錢。」
我努力壓下喉嚨裡的酸澀:「你看,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是不信的。」
面對賀北哲的咄咄逼人,我無力與他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