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人!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都怪蘇童!自從她來了以後,你就變了!”
蘇柔歇斯底裡地怒吼著。
我意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內心的波瀾被一點點放大。
我對顧焰會是不一樣的嗎?
或許是貪婪作祟,我決定告白了。
十六歲的夏天,我用盡積攢多年的勇氣想得到一個可能。
“顧焰,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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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焰聽完的神情,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他笑著看我,眼睛很亮,“童童,你還小,等你長大再說好嗎?”
十八歲那年,蘇柔說顧焰答應和她在一起了。
於是,我又等到了二十一歲。
也是在那年,我得知蘇柔要給顧焰下藥逼婚,卑劣地算計了他們。
代替蘇柔和顧焰發生了關系。
那一夜之後,顧焰看我的神情徹底變了。
他說,蘇童,你怎麼這麼下賤。
可我,明明已經長大了……
然後,就是我們婚後的這五年。
我如願成為站在顧焰身邊的那個人,哪怕不是唯一的。
同時,卻也徹底失去了我渴求許久的光亮。
他偶爾情動時會叫我童童,一如十六歲那年。
但更多時候,他看我的眸中隻剩下鄙夷。
“你的血太髒了。”
“我可不想生個和你一樣不知廉恥的孩子。”
……
我從十六歲的夏天一直等到了二十六歲。
也終於等來了一個答案。
可是真的好髒啊!
第二天夢醒時,我睜眼看到了身側的顧焰。
我沒叫醒他,獨自起床出了門。
“劉醫生,我決定好了,流產手術就定在今天吧。”
6
在手術等候室的時候,我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是顧焰。
他醒了。
應該看到了我留下的懷孕報告單和離婚協議書。
見我不接電話,他便開始信息轟炸。
【蘇童,你真是好樣的!竟敢背著我懷孕!】
【想用離婚逼我妥協,我告訴你,不可能,馬上給我滾回來!】
【我說過的,你不配生我的孩子。】
我苦笑著關了機。
“蘇童,到你了。”
……
我躺在手術臺上,撫上肚子,裡面的生命還太小。
對不起,不能讓你帶著期待來這世上了。
淚漸漸從眼角滑落。
意識模糊間,我好像聽見了顧焰的聲音。
他說。
童童,等你長大。
可是,阿焰,我們的孩子再也長不大了。
7
我出院的時候也是一個人。
顧焰沒來。
我知道的,他想找到我並不難。
或許他壓根沒想找我,亦或是,他沒空找我。
重新站在別墅門口。
我恍惚間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告別完那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接下來,我該告別這段不被期待的婚姻了。
走進客廳,我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顧焰。
莫名熟悉的畫面,隻是我和顧焰的位置對換了。
顧焰聽見動靜,抬頭看向我。
他神色憔悴,眼下微微泛青,好像一夜沒睡。
我自然不會自作多情,覺得他是因為擔心我。
“你還知道回來。”
他的聲音比以往還要冷漠。
看來,我懷孕的事情真的惹到他了。
不過沒關系。
反正孩子已經沒了。
我隨口回道:“嗯,做完流產手術,總要修養幾天。”
“你把孩子打了!”
顧焰蹭地站起來,聲音陡然放大。
“蘇童,你到底想幹什麼?”
“懷孕不告訴我,流產也不告訴我,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丈夫嗎?”
顧焰滿目怒火,嘴唇顫抖,幾乎失去了理智。
我明白,他生氣隻是因為我瞞了他。
至於那個孩子,從來都不是他在意的。
“你說過的,我不配生你的孩子。”
我聽著顧焰的質問,內心卻再掀不起波瀾。
“這就是意外,我打了不是很正常嗎?”
顧焰一時語塞,“孩子沒了就算了,你留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放在床邊的離婚協議書被他重重扔在地上。
“離婚?當初爬床逼婚的不是你蘇童嗎?現在演這出給誰看?”
提到當初的事情,顧焰還是有些咬牙切齒。
我們婚姻的開始已然成了他避之不及的恥辱。
“爬過了,睡夠了,就想離了唄。”
我走到顧焰跟前,漫不經心地撿起離婚協議書。
“剛好蘇柔也回來了,我主動讓位免得你們麻煩。”
攤開擺在顧焰面前,上面我早已籤好了名字。
顧焰的表情多了很多我沒見過的情緒。
失望?憤恨?亦或是怨懟。
總之,他重重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筆鋒將紙張劃破了一頁。
沒有過多的糾纏,這婚離得和我預料中的一樣簡單。
蘇柔來的倒比我預想的快很多。
我準備帶走的東西不多,隻有些簡單的換洗衣物。
顧焰給我買的珠寶首飾、奢侈品包包,我一個也沒打算帶走。
他送我時曾說是為了不失顧太太的身份。
如今,顧太太另有其人,這些東西也該物歸原主才是。
就我收拾完這麼點東西下樓的功夫,蘇柔已經站在別墅門口了。
是了,畢竟就住隔壁那棟,能不快嗎?
8
蘇柔回國後一直住在隔壁別墅。
我很早就知道了。
一開始,是因為蘇柔每天夜裡發來的短信。
每次顧焰出門沒一會兒,蘇柔那邊示威的消息就來了。
我漸漸起了疑心。
加上這段時間,周圍鄰居時不時探究我的眼神。
我隱約也猜到了些。
隻是,我沒想到,他們真就這麼明目張膽地住在隔壁。
那天夜裡,我跟著顧焰出了家門。
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推開了隔壁的門。
看見蘇柔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我腦海閃過很多念頭。
我想衝上去質問,卻又沒有勇氣。
好不容易搶來的光亮,我怕就這麼沒了。
可現實是,無論我怎麼掙扎妥協,該走的還是會走。
我下樓時,顧焰還坐在沙發上。
他掃了眼我的行李箱,“你結婚前住的那套公寓還空著,你可以先住那。”
我徑直走過,沒有說話。
蘇柔大咧咧地堵在門口,指揮著人把東西從隔壁搬過來。
不過一個月,她置辦的東西比我五年的都多。
我拖著孤零零的行李箱,穿過搬家的人群。
“童童,你這就走了嗎?”
蘇柔一副抱歉的語氣,眼睛裡卻沒有半分歉意。
“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都怪阿焰,看我最近身體不方便,不放心我一個人,非要我搬過來。”
從小到大,我最討厭蘇柔理所當然擁有一切的樣子。
而現下的我,卻有點想感謝她。
她的再次出現,及時戳穿我做了五年的夢。
我們門口的動靜不小,來來往往的鄰居都忍不了多看兩眼。
臉色蒼白、拖著行李箱,狼狽地被掃地出門的我。
耀武揚威、登堂入室的蘇柔。
這場狗血戲碼的勝者,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是誰。
“聽說她以前就是小三上位,隔壁那位才是正主。”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該!”
隻言片語便判了我的罪。
9
那天離開後,我並沒有住進顧焰說的那套公寓。
雖然是我婚前住的房子,但也是顧焰給我買的。
我在蘇家隻住到十八歲。
和蘇柔的矛盾由來已久,顧焰的存在讓我們徹底無法相處。
蘇家父母自是偏頗親生的。
他們收養我,養我到成年也是仁至義盡了的。
所以,顧焰為我安排住所時我沒有拒絕。
反倒止不住竊喜。
哪怕蘇柔告訴我,顧焰已經答應了她的表白。
可我沒有親口聽到顧焰承認,那便不算數。
離開蘇家,那套公寓,就像是為我和顧焰重新架起的鏈接。
我用心裝點著房子裡的一切,可恥把它當作我和顧焰共同的家。
比起婚後的別墅,那裡才是締造我們美好回憶的地方。
他會開心地吃著我做的飯,會陪我度過一個人的生日和新年。
也是在那裡,我和顧焰有了第一次。
醒來後的他,將公寓裡砸了個粉碎。
連同我們的回憶一起。
10
離婚手續走的很快。
處理好一切之後,我離開京市,回了安城孤兒院。
十幾年過去,這樣還是老樣子。
院長媽媽幾年前就退休了。
我不準備打擾她。
讓她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又該罵我是個倔丫頭了。
我走了很久的路,到頭來,卻還是一個人。
對於那個孩子,我是愧疚的。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是我親手扼S了他的存在。
我給孤兒院捐了一筆錢。
數額不小,是顧焰後來轉我的。
就當為我們這兩個不成熟的父母贖罪了。
一個人的旅行自在很多。
我去了許多曾經無比向往的地方。
大理、西藏、新疆……
那些追逐顧焰的日子裡,他沒時間陪我去的地方,我都獨自一人走過了。
最後,我留在了大理。
我報名了當地一所小學的支教。
孩子們的純真,能潛移默化地治愈很多東西。
至於顧焰,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找過我。
以前用的那部手機,被我扔在了別墅裡。
連同蘇柔發的那些示威短信一起。
11
學校裡的老師都很熱情。
他們得知我是孤兒,又離了婚,天天張羅著要給我介紹對象。
任憑我怎麼拒絕都無濟於事。
我實在沒辦法,隻好答應了一回。
和對方約好在一家咖啡館碰面。
學校裡那些孩子知道我要相親,一大早就催著我出門。
害我到咖啡館的時間,比約定好的足足早了三小時。
好在,洱海邊的景色不錯。
我坐在咖啡館外的長椅上,看著周遭的人三三兩兩、來來往往。
那些關於蘇家、關於顧焰的過往,仿佛都隨風被吹進了洱海裡。
“你好,請問是蘇童蘇老師嗎?”
一道清潤的聲音打斷我了思緒。
我回頭,目光撞進一雙宛若湖光的眸中。
“對,我是。”
我猜到來人的身份,臉色微紅,有些無所適從。
“你好,蘇老師,我是程星河。”
男人唇角微揚,臉上的笑意幹淨又漂亮。
我驚豔於男人的外貌,也愈發確定這場相親的失敗。
相處起來反倒自在不少。
幾番交談下來,我才知道程星河竟然是京市人。
他是個音樂制作人,專門來大理旅行採風的。
隻是恰好住在我們學校鄭老師家的民宿,便非要抓著給他介紹對象。
“鄭老師說,他們學校有個京市來的大美女老師,我要是錯過肯定會後悔終生。”
“鄭老師平時說話就比較誇張。”
程星河很會聊天,氣氛並不尷尬。
至於相親,我沒多放在心上。
想來程星河也是一樣。
不是我妄自菲薄,人家這條件,我確實配不上。
好歹在豪門圈混跡了那麼多年,程星河身上穿戴的那些個個價值不菲。
到底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
因為下午學校還有課,在咖啡館聊完,我們的相親也就算結束了。
程星河提出送我,我沒有拒絕。
等到了學校門口,孩子們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瞬間後悔了。
“蘇老師,這是你男朋友嗎?”
“蘇老師,你男朋友長得好帥哦。”
孩子們七嘴八舌,一句接一句,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停,打住!”我無奈扶額,“不是男朋友。”
一旁的程星河聞言,笑了笑,“不好意思,同學們,我暫時還不是你們蘇老師男朋友。”
小孩子家家隻聽到他說不是,一個個垂頭喪氣的。
“啊,為什麼,我覺得大哥哥你和蘇老師最配了!”
我的耳邊卻不住回蕩著他話裡“暫時”兩個字。
哪怕我再遲鈍,也多少聽出了些別的意味。
面上不禁有些窘迫。
偏偏程星河還火上澆油。
他側頭看我,眸中滿是笑意,“借你們吉言,我會爭取不讓你們失望的。”
12
“蘇老師,你準男朋友又來啦!”
剛下課,班上孩子看著教室外就叫了起來。
聽得多了,我竟也有些免疫了。
我無奈走向程星河,快步將他帶離風暴中心。
“你別天天亂教我的學生,什麼準男朋友?”
好在這會兒辦公室沒人,不然又少不了八卦一番。
程星河駕輕就熟地坐到我對面,“我這不是正路走不通,隻好走走輔路。”
“你沒點自己的正事兒嗎?”
我真的納悶了。
從那天相親之後,程星河雷打不動,連著半個多月了。
天天來學校報道。
還半點兒不藏著掖著,遇人就說是來追女朋友的。
“現階段對我來說,追女朋友就是最大的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