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一看就是家養犬,有的脖子上還套著精美的脖圈,上面還有狗牌。
偷狗賊一共有四個,將我運來的那倆人伸了個懶腰,說自己累了。
[老李,要不先給他們關倉庫吧,等明天再用貨車拉走。]
[我們今天出了不少力,讓我們休息會。]
那個叫老李的抽了一口煙,將煙屁股扔在地上用腳碾滅。他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煩。
[給你們五個小時,五小時之後就出發。]
籠子裡的狗們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都哀叫了起來。
我身邊的博美一個勁的在我耳邊叫喚,聲音悽厲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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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拿出一根長棍,往籠子裡亂捅一氣:[媽的,真能叫,應該把你們全毒啞了才對。]
那棍子有幾下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我的腰背,如果打到腿上,那力度能給我腿打斷。
我心中湧起了怒火,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鐵板了!
11.
裝我們的狗籠看著很結實,籠門是插銷款的,並且還用細鐵絲將籠門和周圍的欄杆一圈一圈繞得很緊。
這個籠子能關得住狗,卻關不住人。
我有了主意。
老李和另一個人坐在倉庫的角落,一個在昏昏欲睡,剩下的一個則在那外放短視頻。
見他們沒有注意到這邊,我費力地穿越這一堆毛茸茸。不是踩到了吉娃娃的爪子,就是踢到了博美的腿。
等好不容易到了籠門,我絕望的發現,哪怕我站起來離那鐵絲都還有一段距離。
我想到了媽媽,還有張朔。
考研失敗就失敗了,但我總不能連小命都丟在外面,那樣我媽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我和張朔的抖音小火苗又好不容易才重新續火,現在已經五百多天了。要是因為我的原因斷了,那我在嘎之前都想給自己來一巴掌。
定了下思緒,我開始在狗群中挑挑揀揀,誓要為自己找一個越獄搭子。
籠子的角落裡趴著一隻正在emo的柯基,按理說它應該也要被分到狗肉籠。但或許是因為它的臉長得實在漂亮,這才被分到了我們這個二手籠。
我又走到柯基身邊,將它往籠門那撵。
柯基不明所以,但是還是乖巧的順著我的心意挪到了籠門邊上。
我跳到柯基背上,慢慢的站了起來。柯基雖矮,但底盤很穩,給我當支撐綽綽有餘。
鐵絲就在我眼前,我先是嘗試用爪子扒拉鐵絲的斷口。
可惜這斷口尖銳,戳壞了我的肉墊,沒一會血就把我爪子上的毛都浸透了。
我疼的眼淚汪汪,真的恨不得把偷狗賊給大卸八塊。但是現在,我都害怕自己會被紅燒。
爪子破了,我就用嘴。
我用牙齒叼住鐵絲,一點一點的往外扯。我的舌頭也被割破了,血順著我的嘴巴落到了下面柯基的毛上。
但是我隻能繼續堅持。
籠內的鐵絲扯松後,我又用爪子透過籠子的縫隙伸到外面,繞住那根松掉的鐵絲頭,再一點一點的扒拉到籠內,這樣才算扯完一圈。
我又累又疼,兩條後腿都有些酸軟的快站不住了。
另一隻泰迪走到我身側,它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像是在思考我為什麼這麼做。
片刻後它守在我周圍,像是在為我放哨。
我在心裡怒罵偷狗賊的祖宗十八代,他們繞這個鐵絲,繞了足足有八圈。
等鐵絲落地,我的兩個爪子和嘴也都要廢了。接下來隻要把插銷撥開,我們就能逃出生天了。
我發誓,等我逃出去後一定要寫一部自傳,就叫做《王小滿的救贖》。書的封面必須是我雙爪張開,仰天而立的背影。
正對面的狗肉籠,裡面有一隻邊牧也有學有樣,狗嘴與狗爪並用解著鐵絲。
眼見著它就要成功,我剛剛那鐵絲掉落在地的[叮當]聲,還是引起了老李的注意。
他拎起鐵棍,一步一步地向籠子走來。他的表情猙獰,雖然我的芯子是個人類,但我仍是感到了恐懼。
[又是哪隻狗不聽話了?]
他的聲音低沉,笑得像來自地獄的三頭犬。
12.
對面籠子的德牧叫了一聲,吸引了老李的注意力。
老李獰笑著走向它,卻發現了正在解鐵絲的邊牧。
[臥槽,還他媽學會開鎖了,成精了吧。]
趁他慌張的那一瞬,我撥開了插銷。
籠門打開,我吠叫了一聲,身後的狗爭先恐後的衝了出去。
幸好我及時挪到一邊,不然就是在看到希望的曙光時S於踩踏,太狼狽了。
[怎麼回事?它們怎麼跑出來了?我這是在做夢嗎?]
打瞌睡的那人迷迷瞪瞪的睜眼,一臉夢幻的看著面前眾狗奔騰的場面。
老李揮舞著棍子,試圖將它們再驅趕到籠子裡。但是小狗們都靈活的躲閃,甚至還有的趁機咬了他一口。
他痛呼一聲,一棍子落空。老李氣急敗壞的衝同伙喊道:
[快把那倆貨給我喊起來,要不然這些天白幹!]
他的眼裡閃過兇狠的光,[媽的,那就全當狗肉賣了得了,我管你S的活的。]
[吱呀]一聲,對面的籠門也開了。
阿拉斯加緩緩邁出了籠子,眼神比老李更加兇悍。
[汪!]
它的聲音渾厚,充滿壓迫感,對著老李他們做起了攻擊性的姿勢。
我的兩隻前爪鮮血橫流,支撐不起我的身體,隻能虛弱的趴在地上。
一隻金毛走到我身邊,用嘴拱了拱我,輕輕地叼起了我的後頸皮。
而處於混戰中心的阿拉斯加又咬住了老李的腿,老李不住地哀嚎。
另一個同伙見勢不對,偷偷打開倉庫的門準備溜之大吉。
其他的狗見他開門,都跟在身後衝了出去。
金毛哥因為嘴裡叼著我,所以慢騰騰的落在了後面。
我聽見屋外有警笛聲響起,心裡松了口氣,已經開始在腦海裡構思自傳的開頭了。
但是那個老李卻陰魂不散,他用鐵棍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的站了起來。
[是你吧,你個S泰迪?]
他瞥了眼我正在流血的爪子和嘴,[就是你先開籠子的吧。]
金毛哥感受到威脅,它張嘴吠叫了一聲。
我應聲倒地。
……
等我撐著身體站起來的時候,老李已經舉起棍子準備最後一擊。
我確實是貪生怕S,我也膽小怕事。同樣的,我喜歡躺平擺爛,隻想著天上掉餡餅。
但是我有良知,我不會仗著自己是高級靈長類動物便屠S低我一等生命。
萬物有靈,這個世界又豈是人類獨有的?
我站在金毛哥身前,希望能用自己的身軀保護它。
希望這些毛茸茸能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惡人,也有想解救他們的人。
比如我,泰迪王小滿!
我爪子用力,拼盡全力縱身一躍,躲過了棍子的攻擊,咬住了老李的腿。
老李吃痛,狼狽的跪在地上,但是他仍拿起棍子狠狠地擊打我的後背。
[媽的,一群畜生,隻有進了肚子才能老實。]
我感覺自己的肋骨好像被震斷了,嘴角又溢出了鮮血,已經沒有力氣再S咬著他不放。
在倒地的那一霎那,我聽見了張朔聲嘶力竭的吶喊:
[王小滿!]
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13.
[誰要喝粥啊!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茸,燒花鴨……]
一勺粥懟進了我的嘴裡,張朔微笑著拒絕我。
[等你恢復好了再帶你去吃滿漢全席。]
媽媽坐在床邊嗑著瓜子,看著張朔細致的為我擦著嘴角的米粒,嫌棄的移開了眼。
[小滿她又不是不能動彈,讓她自己吃得了。別這麼慣著她,一身狗脾氣。]
說到這,她[呸呸呸]了幾聲,又連忙禱告:
[菩薩保佑,我剛剛說小滿狗脾氣,隻是用來形容她脾氣大,可千萬別再把她變成狗啊……]
那天張朔回來,發現長椅上已經沒有我的身影,而另一邊的狗主人正滿公園的找他家的拉布拉多。
張朔和拉布拉多的主人去警局調取了監控,發現了偷狗賊。
他們跟著警察一路追查,但偷狗賊心眼多得很,走的大多是沒有監控覆蓋的小道。他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追蹤到倉庫的位置,張朔剛下車,就看見了我口吐鮮血緩緩倒地。
張朔笑著說:[你看電視劇不就是喜歡那種犧牲的壯美場面麼,在狗身上也算是圓夢了。]
他嘴裡是這麼講,但是眼眶還是偷偷的紅了。
媽媽趁他出去洗碗,悄咪咪的跟我說:[看不出來,小朔他還是個哭包。]
[你昏迷的這段日子,他一下班就守在你身邊,隔一會就出去抹眼淚。]
我撫了撫胸,長舒一口氣:[幸好他沒請假,要不然就沒全勤了。]
媽媽斜眼看著我,恨鐵不成鋼的問:
[你說你以後想幹啥吧,之前學習也不認真學,這次考研估計又要失敗了。]
[而且你這個專業也不好就業,考個研嘛還能好點。]
她在我耳邊老調重彈,我左耳進右耳出,正好刷到了新聞熱點。
官方調出了在倉庫裡的監控,裡面有我救狗的全過程。並且公布了偷狗四人組的罪行,他們偷狗數量多,且總計金額較大,被判為盜竊罪,處三年有期徒刑。
網友們見到了我的英姿,都封我為[汪汪隊隊長]。
他們找到了我之前為搏流量所發布的視頻,紛紛在評論區緬懷我。
【寶寶真是天底下最勇敢的搖粒絨,希望你在汪星球健康快樂。】
【誰說我寶是心機狗的?給我站出來!如果她沒有那麼聰明就救不了那麼多狗了。】
【寶寶,下輩子別當狗了,投胎做人吧。】
已經變成人的我翹著腿躺在病床上看著網友的評論。
那些獲救的狗的主人紛紛帶著自家毛孩子到倉庫祭奠我,還為我帶了狗罐頭和肉幹。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些難受。
我現在並沒有成名的喜悅,也不想趁著賬號爆火大撈一筆,這一切都沒意思透了。
學士服的粉領被明碼標價三千,但我總想幹點別的。
我在現實的波濤中沉浮,現在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路。
[媽媽,我想當記者。]
她皺了皺眉毛表示反對:[當記者多累啊,我看小朔那樣,估計再等不久他就會向你求婚了,你要是當記者都顧不上家庭。]
[而且你別太天真了,真以為你能靠你的報導揭發社會的問題?先把自己管好再說吧。]
[女孩子嘛,最好就是當老師,護士,幼師。這三個職業吃香得很,還能幫襯著家裡。]
[媽媽,]我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想讓我的存在依附於家庭。]
[如果我的天真可以幫助別人,那我寧願天真一點。]
她聽見我的話梗了一下,隨即生氣的撇開臉,生硬的說:
[到時候有你後悔的時候。]
等媽媽走後,張朔才端著洗幹淨的碗進了病房。他若無其事的在一旁支起了小桌子,打開筆記本加班。
沉默了片刻,他來了一句:
[縱有狂風拔地起,我亦乘風破萬裡!]
我樂出了聲,嫌棄的嗔道:
[你一個理科生,別跟我在這咬文嚼字,酸唧唧的。]
我帶著笑意看向窗外的落日,餘暉如熔金,絢麗燦爛。我從不會為太陽落下而感到悲傷,因為我知道,第二天它會照常升起。
……
彼方尚有榮光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