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你……”
我捂著嘴不讓哽咽聲流出,柳夏扯起嘴角展了一抹笑顏。
“師姐你放心,我沒事。”
顧不上說太多知心話,我掏出信紙遞給柳夏。
“夏夏,你跟師姐說實話,這是不是陳憫讓你做的?”
那疊信紙正是兵部尚書呈給皇帝的證據。
柳夏默了一瞬,面露難色。
“師姐,這事你還是不知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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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姐夫他不會有事的,陳府也不會有事的。”
果然是我想得那樣。
我的心一定,連帶半個月來的悶氣都一掃而出。
時間一到,我走出大牢,腰間多了一枚碧玉。
正是柳夏的玉佩。
我呼出一口濁氣,上了馬車,再次去了那間密室。
我將碧玉佩推到那人的面前,目光灼灼。
“您一定有辦法的吧。”
“隻要您幫忙做一個假S就好,就當是替師傅提前給嫁妝了。”
沒有屏風阻隔,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人,他容顏俊美,絲毫看不出是將近四十的人。
那人勾起嘴角,不知道是在笑我還是誰,許久他收下玉佩旋身離開。
我隱隱約約聽到一句。
“這群小孩和你一樣難搞。”
第二天,大牢就發生了暴亂,而那陳府的“奸細”也S在了牢裡,兵部尚書兩相受挫,竟然當朝口出狂言。
無非是倚老賣老,說自己家是世代忠臣,女兒也是後宮表率,話裡話外都在責怪皇上昏庸無道。
皇上在皇位上幾十年,早已經沒了年輕時候的優柔寡斷,當即將其下放大牢,整個畢家全部獲罪。
此時我的身邊正是柳夏。
她嘖嘖稱奇,“這畢大人真是出的一手好牌,不僅猜錯了皇上的心意還拉自己女兒下水。”
柳夏假S逃出,陳憫最後一個“叛國”的證據也沒了。
柳夏邊坐下邊講事情的真相。
原來,朝堂中貴妃伙同兵部外戚幹政,皇帝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和陳憫裡應外合一起做戲,將暗中的叛賊全部找出。
柳夏便是陳憫放出的一顆煙霧彈,表面是陳憫叛國的奸細實則是引出叛賊的導火索。
接著皇帝召我進宮,假意裝作上當的樣子讓叛賊放松警惕,實則是給守在城外的陳憫信號,讓他帶著軍隊一舉拿下叛賊。
但是沒想到的是我從中又做了計謀,收受賄賂和御前失儀讓畢家徹底沒了回轉的餘地。
現在這個時候,陳憫正在宮裡和皇帝商量政事,柳夏假S逃出,陳府也被解了封。
我感慨於皇帝心思的精妙,又埋怨陳憫和柳夏沒有據實以告,讓我白白擔心這麼久。
柳夏心疼地扁嘴撒嬌求放過,我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下,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睡了一覺。
第二天,我的床邊換了一個人。
陳憫眼帶憐惜地看著我,他的手正在我的面上要摸不摸,我一下子坐起,怒吼道。
“流氓!”
陳憫連忙俯身捂住我的嘴,剎那間,我和他挨得極近,甚至可以看清他濃密的眼睫毛和聽清他劇烈的心跳。
我和他雙雙愣神,我一個咬嘴刺得陳憫脫手。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春娘,你原來這麼,這麼……”
我知道,我之前在他面前從來都是端莊持重,從來沒有這種撒潑舉動。
可是我都替他擔心這麼久了總該也能有點小脾氣,我揚起頭,像個要打架的孔雀。
“怎麼,我就這樣!”
陳憫忽地笑起來,笑得眼睛成了月牙一般,我呆呆看著,他笑和不笑是兩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放肆地笑,如同千年冰山消了凍一般。
這次危機,讓陳老夫人變了想法。
她拽著我的手,看我像看寶貝一樣,“春娘啊,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陳家……”
沒說完她便拿起手帕摸起淚來,看著她這副模樣,我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我不動聲色地抽出被捂住的手,“母親,我是陳家的主母,這自然是我該做的。”
陳老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搞得我進退兩難,不知道該怎麼做,還是陳憫開了口她才回了自己屋。
陳憫成功立功,官位一升再升,許多官宦人家都想往陳家再塞點人進來。
放在以前我會毫不在意地將那些官宦小姐納進來,可是現在,我的腦子裡總是回想起葉茹的那句話。
“陳憫隻要我一個夫人,是不是代表他對我也有感情呢?”
正在我進退兩難時,陳憫卻直接在官宦聚會上直接拒絕。
“我懼內,令愛若是進府怕是會受委屈”
陳憫這番操作讓我又氣又笑,但是我沒空去找他算賬。
柳夏要走了。
她靠在我的臂彎,嬌聲嬌氣。
“舍不得師姐。”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細語。
“沒什麼舍不得的,夏夏這麼年輕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千萬別著急把自己嫁出去,困在後院一輩子。”
柳夏抬頭,眼裡盛著淚花。
“師姐,你就甘心在這嗎?”
我嘆口氣,輕聲說道,“夏夏,我們有各自的戰場。”
“你的自由在江湖,我的歸宿在陳府。”
“陳憫人不錯,我不會成為被圈養的寵物的,等到合適的時候,我也會去江湖上看看,到時我們還會再見。”
柳夏靠著我的肩膀,我們一起看著天空,仿佛我和她都沒有牽掛,隻是一隻自由自在的鳥。
柳夏走的那天天氣晴朗,她騎著馬回頭望,我站在亭裡遙遙舉起一杯酒,看著她愈走愈遠的背影一飲而盡,心裡既有酸楚又有豁朗。
回到陳府,陳憫書房還亮著燈,我走進去,他臉色一緊,筆下也跟著一頓。
我頓時發覺不對勁,上前一看,竟是和離書。
我看著那已經寫到末尾的和離書滿是驚訝,“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憫放下筆,雙手交握摩挲著,很是不自在。
“我聽到你和柳夏的對話了。”
我咬唇,有些不安,因為我說了我也有一天會去江湖他就要和離嗎?
“我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想說,陳府永遠不會是困住你的枷鎖。”
陳憫慌忙擺了擺手,生怕我誤會。
“可是皇上那邊……”
“皇上那邊我已經有了保障,你放心。”
我垂下眼眸,看著那張和離書思索良久。
近在咫尺的自由,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可是,我又看向陳憫期盼的眼神。
陳憫,他會不會也希望我留下來呢?
當晚,陳憫的書房徹夜亮燈,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我和陳憫才一前一後地出來。
我面色復雜,還帶著兩個黑眼圈,而陳憫則是滿面紅光,像是有了不得了的好事。
當天朝後,陳憫和皇帝又在御書房談論了一個時辰。
過了幾日,我背著包袱,騎著一匹白馬,身後是掩面欲泣的小翠和一臉愁容的陳憫。
落日黃昏下,我隱約看見一隻落單的大雁向北飛去。
我揮揮手,駕著白馬奔騰在餘暉之中,揚起的沙土混著晚霞的微風在我身後肆意,我束起的頭發也肆意飛揚。
我用力喊出一聲“駕”,久違地,我想起了漂泊江湖時的苦酒。
我想,我很快就會再次喝到了。
三年後,陳府。
陳憫看著我收拾好的包袱,一臉哀愁。
“要不是我這幾個月值周,我一定和你一起走。”
我調戲般摸摸陳憫,“乖,等我這次回來給你帶好酒。”
陳憫忽然一把拽下我,將我擁入懷裡。
“娘子,既然都要走了,你就可憐可憐為夫吧。”
我挽上他的脖頸,絲毫不懼,笑得一臉蕩漾。
“好吧,既然夫君都這樣請求了,娘子我隻好勉強一下吧。”
又過了幾年,我依舊帶著一包袱,身穿簡裝,隻是身邊又多了一位男子和小孩子。
“娘親,我們這次去哪呀?”
陳憫抱起小孩子,語帶笑意地看著我。
“娘子,我們這次去哪呀?”
“江湖!”
番外陳憫。
和沈春娘成親的時候我的內心沒有太多想法,我隻是個武將,一年有半年都在外面。
她是個好夫人,將家裡管得井井有條。
我很感謝她,因此母親要我納表妹為妾的時候一口拒絕了,她當家辛苦,我幫不上什麼忙,納妾豈不是打她的臉。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麼相敬如賓下去,直到柳夏的出現。
當時朝堂不穩,處處都是想要陷害我的人,我和皇上順其自然就做了一盤局。
柳夏是我在回城的路上遇到的,她很機靈,也很符合我們的誘餌條件。
我對她說,為國效忠幹不幹!
她興致不高,說不幹。
我又對她說,可以給你找個好夫婿幹不幹!
她瞪大眼睛,像是被嚇到,差點就要跑。
我隻好說,黃金萬兩幹不幹!
她眼睛一亮,幹!
我就這麼帶著她回了家,其實我私心裡還想看看我的夫人會不會有什麼反應。
可是我沒想到,她們居然是師姐妹。
這怎麼可能?
我那端莊持重的夫人和這個俠女?
我頓時心感不妙,我的夫人,不會要被帶壞了吧?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我的夫人,本身骨子就不是傳統的大家閨秀。
後來,她和母親有了爭執回了娘家。
我想要挽回,但是偏偏總是時機不好。
第一次,我沒見到她,嶽丈狠狠敲打了我一個時辰。
第二次,她見了我,我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被叫走。
我有想過計劃一旦實行,她或許會和陳家和離,那樣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她沒有,她沒有計較母親曾經的為難,也沒有在意我曾經的笨拙。
她用一個小小的女子身扛起了即將覆滅的陳家。
她是不同的,我想。
再後來,我聽見了她們的談話,她說或許有一天會去江湖。
我聽得出來她對自由的向往和渴望,也理解她身在後院的無奈。
我甚至在她看到和離書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希望她可以留下來。
她確實留下來了,隻是是有代價的。
她說,不會和離,但是她不能隻呆在後院,她需要自由。
當然,那是她的自由,我無權阻止她奔向屬於自己的自由。
最後,她去了江湖,也呆在了後院。
她往返於江湖和後院之中。
她是最自由的鳥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