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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還是想要原來的娘親回來,隻要她回來,我原諒她就是了……


「我好久沒吃到娘親包的餃子。」


江羨望了他一眼:「我也想她回來。」


15


晚上,我漫無目的飄在周家。


看見睡不著的江羨,披著衣服,望向頭頂寂寥的月光。


我無事可做,索性也貼著他坐下。


「周璃!」他咬牙,喉結滾動低啞,一字一字地叫出我名字。


我嚇了一跳。


江羨仍是看著月亮。


「這麼久,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他吸了吸氣:「你要再不回來,別怪我娶了別人。到時候我身邊妻子的位置被別人佔據,你回來,我也不要你了。」


「江禾,也會喊別人叫娘親。」


他在威脅我。


月光照在我透明的魂魄上,我竟覺得冰涼。


他要娶的人,是周寧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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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好嗎?


我的兒子也一心想要她做娘親。


皆大歡喜才對。


江羨獨坐了一會兒,我想他眼底的紅暈,應該不是為我流的淚,隻是被冬夜的寒風吹紅了。


他回到了房間,我也跟了進去。


我看到他用的那個藥枕,還是三年前,我活著的時候為他縫的。


江羨那時候不屑一顧,冷冰冰地說醜極了。


我原以為他會丟掉。


沒想到他還是用了……


江羨坐在床邊,盯著藥枕,眸光柔和,伸出手指,留戀地摸了摸。


「原以為我愛的人,不是你。


「可你關了三年,我幾乎每晚都會夢到你,周璃你給我也下了『毒』對嗎?


「我克制不去看你,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很多次站在監牢外面,離你隻是一門之隔。


「我恨你害死了寧心,更恨自己會對一個兇手動了情。」


他把藥枕抱進懷中,喃喃自語:「還好你不是兇手,阿璃,你已經洗清罪名了,為何還不回來?」


說話的聲音,多了一絲無措和哽咽。


「你當真不要我和禾兒了?」


他對著藥枕說:「回來吧阿璃,往後還有餘生,我可以補償你,讓你忘掉在監牢中的那三年。我不會不信你了……」


我坐在離江羨不遠的地方,能看見他眼底的悲傷。


我有點茫然。


他愛過我嗎?我怎麼一點也沒感覺到。


現在,我不想要他們的補償。


我隻想他們快點發現我的死訊,然後,永遠地離開這裡。


16


我爹把骨瓷的殘骸,送去刑部做了驗查。


一個月後,刑部告訴他結果。


「裡面確實是人的骨頭,從骨頭的硬度種種方面來看,應該是二十多歲女子身上的腿骨……骨頭上還有血痕和裂紋,極有可能是活著時被取骨,裂紋是她掙扎時所留下。」


我爹聽聞刑部的話。


整個人身體佝偻扶著牆,才沒有摔倒。


「是璃兒,這瓶子裡一定是璃兒……」他頂著全白的頭發,哭得快要暈厥。


我高興起來,自己馬上就能從他們身邊離開了。


我爹和江羨兩個人,抓住了所有獄卒,秘密審問拷打。


有幾個人熬不過去說了實話。


他們講述了,這三年對我的凌虐刑罰。


剛開始我會哭,會一遍遍說自己沒有殺人。


後來,我被吊起來一天一夜,也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了。


審過上百樁命案的我爹,竟然渾身發顫,他流淚站起身,沒有辦法再聽下去,顫顫巍巍走出了密室,把剩下的審問交給了江羨。


江羨拿著刑鞭的手同樣發抖。


他臉色泛青,額頭滾下冷汗,一遍遍說:「不可能,她是我的夫人,御史臺府的千金,刑不上大夫,你們怎麼敢這麼對她!」


奄奄一息的獄卒,朝他吐了一口血沫,嘲笑道:


「當初周家小姐下獄之後,江大人就迫不及待寫了休妻書,滿京城都知道她是毒婦,有何資格怪我們?


「你們不要她,將她當成犯人送到我們手裡,又怪我們折磨她!」


他們說一句。


江羨手中的鞭子就攥緊一分。


我很懷疑,手中的刑鞭會被他捏斷。


渾身是血的獄頭冷笑:「是御史臺大人,周小姐的父親,親口交代我們,讓她悔過。不讓她生不如死,她如何悔過!」


又是一鞭子抽下,打斷他的話,血肉橫飛。


江羨用鞭子指著他,雙眸血紅,問:


「她現在,在哪?」


「死了……」獄頭臨死前,古怪笑起來,「給御史臺大人賀壽的骨瓷花樽,他沒有收到嗎?用他女兒骨頭所做,他喜歡嗎?」


揮舞手中刑鞭的江羨,發冠滑落,長發披散,血珠濺在他臉上,讓素來淡漠的臉,顯得寒戾鬼魅。


「是誰,讓你們這樣對她!」


獄卒都交代了:「江大人真不知道嗎?是周家二小姐,她假死回來後,給我們幾千兩銀子。這麼多錢,隻要我們給她做一盞骨瓷花樽,她點名要用自己姐姐的骨頭。」


「她親口說,姐姐反正無人在乎,還不如做成一盞名貴的骨瓷樽,還能作為禮物,送給她們的爹爹。」


江羨手中沾滿血的鞭子,從手指間滑落下去。


17


周寧心被請來密室,還是一臉的無辜害怕。


「羨哥哥這裡好黑啊,幹嘛突然帶我來這?」


她故意一摔,扯著江羨的衣擺,摔入他的懷裡。


江羨掐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起來。


疼得周寧心淚眼汪汪:「羨哥哥你究竟怎麼了?」


密室裡面,我爹也在,那樽精美的骨瓷被他徹底打碎。


他俯下佝偻的身體,湊近燭火,一邊默默擦拭眼淚,一邊將我的骸骨從瓷片裡面分離出來。


周寧心見到我爹松了一口氣,還用嬌滴滴的語調叫他爹爹。


我爹錯開身體,讓她看見被打碎的花樽,她才一瞬變了臉色,很快又恢復出無辜的模樣。


「爹爹,你是不喜歡心兒送的禮物嗎?」她故意試探。


我爹嘴唇顫抖,恨到極點,許久都沒發出聲音。


他渾濁淚珠滾落,崩潰質問周寧心:


「盡管你不是我親生骨肉,這麼多年,我和你娘盡心盡責撫養你,沒有一點對不起你的地方!


「甚至擔憂你會傷心,故意疏遠了周璃。


「為什麼,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害死璃兒!


「就因為你,我們冤枉了她,還將她送入牢獄,關了三年之久……」


我爹嗓音哽塞,他說不下去了。


周寧心顫抖身體,連連搖頭:「爹,其中一定有誤會,我怎麼可能殺了姐姐!」


江羨將一個黑乎乎的人頭,扔到了周寧心面前。


看清這張臉後,她才失聲尖叫。


是她買通的獄頭的頭顱。


「我,我……」她竭力想為自己辯解,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羨哥哥,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求救地跪著爬向江羨。


江羨冷淡垂眸,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我怎麼信你?


「相信阿璃的死和你沒有關系,信你沒有喪心病狂,將她……做成骨瓷。


「所有證據都擺在面前……你假死害得阿璃進了監牢,你不甘心又對她痛下殺手……這麼多年,我從未看清過你!


「原來真正蛇蠍歹毒的人,從不是阿璃,而是你!


「活著剜骨,我的妻該有多痛。」


他低語,跳動的燭火間,我似看到他臉上飛快滾落的淚光。


但不重要了。


我飄出了很遠,聽到了密室裡傳來周寧心的慘叫。


密室裡時常傳來慘叫聲。


讓我這個亡魂也不得安寧,裡面的死氣越來越重,吸引著我又跟著江羨飄了進去。


周寧心被釘穿四肢,鎖在監牢裡。


身上被劃開很多傷口,露出裡面的白骨。


江羨給她送飯,讓她繼續活著。


她透過稻草一樣凌厲的長發,死死盯著江羨,悽厲笑著:


「你殺了我,你們有本事殺了我!


「我才是周家的小姐,我錦衣玉食過了那麼多年,她為什麼要回來,搶走我的身份,還有你……都是屬於我的!


「她搶了我那麼多東西,我不該讓她死嗎?


「你們以前都隻愛我,現在會這麼對我,全是因為那個賤人搶了我的位置!」


「羨哥哥,你不愛我,不想娶我了嗎?」周寧心抱著一絲對生的渴望。


江羨冷笑之後, 一腳踹翻了她的飯盆。


許久見不到周寧心的江禾, 偷偷跑進密室中找她。


看見周寧心的模樣後, 江禾錯愕釘在原地,忍不住嘔吐起來。


「心姨,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被折磨得失去神智的周寧心對他破口大罵:


「周璃生下的賤種,誰稀罕當你娘親!


「你娘親死了, 你知不知道?被我做成了骨瓷花樽, 你也見過吧!怎樣?你娘親就在你面前, 你居然認不出來……」


江禾嚇得踉跄逃出了密室,高熱不止,從那之後就變得有些呆滯。


時常對著屋中的花瓶, 喊娘親。


大夫說他是受驚過度, 以後也很難好了。


18


自從他們得知我死之後, 我一天比一天,可以飄離更遠。


終於,在周寧心關入密室後,我可以離開這裡。


我踏上那條往生路。


卻聽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璃兒,等等爹。」


我錯愕回身,看見滿頭白發的爹爹也追了上來。


他竟然病逝了。


「璃兒,爹和娘親這些年偏袒周寧心, 虧欠你良多……」


我望著他, 突然發現, 亡魂也能流下眼淚。


「誰讓她當時不解釋!還好心姨平安回來了……不然,誰來接她!」


「(紛」「這一回爹爹沒有偏袒她, 讓她付出了代價……璃兒你能原諒爹爹嗎?」


我需要原諒的事,實在太多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周寧心, 她的一舉一動, 輕而易舉就奪走了我親生父母所有目光。


我的生辰與周寧心是同一日, 他們隻會圍繞在周寧心的身邊, 為她設宴,準備賀禮。而我隻能吃周寧心剩下的飯菜,蹲在廚房裡, 為自己煮上一碗長壽面。


許上一個小小的心願, 希望爹娘也能像喜歡義妹那樣, 喜歡我。


隻是每一次,願望都會落空……


「不能……」我望著他失望痛楚淚流的樣子,輕聲道, 「下一次, 我會擦亮眼睛, 不再選你們當我的爹娘。」


我到了望鄉臺上,最後一次回望自己的一生。


發現自己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麼。


也沒有任何值得留戀。


最後我看見了江羨。


他辭去了官職, 帶著變得痴痴傻傻的孩子, 遁入了空門。


每日為我抄寫《往生經》,長跪佛前,想要贖清他的愧疚和悔恨。


傻了的江禾每晚必須抱著瓶子才能入睡,他說他的娘親就在裡面……


望鄉臺上, 一道照亮往生的光芒落在我身上。


紛紛揚揚,像一場梨花落雪,愈合了我一生傷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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