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他的第一反應是對著反光的玻璃窗照鏡子，看樣子又有了新的整形目標。
……錯亂的隻有唐念一個人。
她就像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卻醒不過來的夢魘者，所有人都告訴她現在就在現實裡，可她知道這是假的。
少年固執地看著唐念，在唐念看過去時露出略顯可憐的眼神，淡色的唇輕輕抿著，如果有尾巴的話，此刻一定在可憐兮兮地低垂著，輕夾著搖晃。
唐念回過頭，便看見他捧出一團淡藍色的，透明的，柔軟湿潤的東西，輕輕拉過她的手腕，放在她的掌心。
史萊姆？
唐念有些困惑，手指不自覺收攏。
捏了一下，觸感柔軟，略有彈性。
突然間，藍色史萊姆活物一般貼著她的掌心磨蹭了兩下。
唐念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甩手，史萊姆“啪”的一聲掉到地上，顫慄起來，少年眼圈微微發紅，彎腰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回頭看向唐念。
擁有天使般的面龐，清雋纖細的美少年紅著眼眸注視人時，殺傷力很大。
他小心翼翼地護著手心中那個果凍狀的小東西，姿態有些奇異，唐念看著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憑直覺問，“這是什麼？”
少年的表情更加奇怪。
似乎害怕唐念摔它，卻更怕唐念不要它，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舒張手掌，讓她更方便看到那個東西。
晶瑩剔透的一小團，像會流動的玻璃。
“基因繁衍的新個體。”他開口，用平緩的聲音扔出平地驚雷，“我們的孩子。”
唐念眼前一黑，“李、李秘書……”
一直跟在身後的李秘書終於回過神來，上前將唐念擋在身後。
少年又一次將手裡的東西遞過來。
身後的人圍住了他，可他固執地看著唐念。
“你不要它嗎？我為了它……”他紅著眼，嘴唇的顏色卻在慢慢變蒼白，“它不會帶來麻煩，它很好養……它是我的一部分。”
託著果凍的手在抖，他好像很傷心。
唐念聲音飄忽地問，“你喊這東西是孩子，那它是誰生的？”
“我。”
他說得真摯，眼神也分外認真。
唐念確信，他大概有什麼精神類疾病。
在她的眼神暗示下，李秘書迅速壓低聲音撥號吩咐下去調查，唐念則是上下看了他一遍，“可是你是男生。”
他像是擔心唐念不信，護著那團東西說，“我自己分裂的，現在還沒辦法延續你的基因……但它是我們的孩子。”
唐念眼前發黑，“……所以你說它是你生的。”
他點頭，“我生的。”
……
李秘書似乎沒有意識到她手上的資料也發生了變化，湊近了側頭在唐念耳旁說，“沒查到精神疾病史，但他既然在劇組，不排除入戲的可能。”
她又提醒，“您之前和這位有過金錢交易，但這件事最好不要被大家發現，否則可能會影響到您接下來的融資。”
李秘書就像一個美色面前不為所動的機器人，無論再迷人的美少年站在她眼前都不會生出憐惜之心，她擔心的隻有唐念的總裁之位能不能坐穩。
那團藍色的東西靜靜躺在少年手上，無人問津，唐念低頭看了一眼，不是錯覺，那團東西會動。
李秘書已經在前面開好路等待她出門，唐念轉過身，看到人群中高挑突出的少年依然在看著她，沉默且失落。
意識到對方大概精神有些問題，唐念困惑地發現周圍人都看不見那團東西，連李秘書都看不到，以為他在託空氣。
他護著，往唐念身邊擠。
唐念看得莫名心裡不安，走出去的步伐停下，在他快要被湧上來的人群撞到時伸手攔了一下。
少年順利走到她身邊，手心還向上託舉著。
看著那雙湖藍色的眼睛，唐念嘆了口氣。
“你的經紀人呢？我要去應酬，你不能跟著我。”
少年不說話，安靜地看著她。
“不能跟著我。”她又重復了一遍，“我很忙，我會讓秘書幫忙聯絡你的經紀人或者助理，來接你回去。”
一直沒開口的少年忽然說話了。
他說，“我等你。”
第459章 檢測到全新未知生命體……
唐念回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站在人群裡。
有人在看他，有人為他駐足。
他的背後是川流不息的車水和人潮，是燈光和攝影機。
他果真沒有再跟她，像被無形的牢籠困住一樣，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安靜等待主人回家的小動物。
唐念跟著李秘書上臺階，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對上她的目光，少年露出很淺的笑容，眼睛亮起來，像為她的回眸感到喜悅。
唐念的心髒毫無預兆悸動了一下，她轉過頭不敢再看，莫名覺得他像困在玻璃缸裡的熱帶魚。
明明可以遊向更遠的地方，可他再也不會離開了。
他會在這裡一直等她。
酒會就在同一間酒店，另一幢建築，要走過一道空中走廊，徐小公子不停打電話，似乎很緊張，時不時打開鏡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唐念始終沒有說話，腦海中全是少年說等她的樣子。
應該不會真的等吧？
“他好像有什麼病……現在這個他，被替換過的他。”
唐念對李秘書說，“精神類疾病。”
他不理周圍的所有人。
像看不見他們的存在一樣，捧著那團史萊姆。
處處透著奇怪的人，卻讓她放心不下來。
秘書聞言又去查資料，這次查到的資料發生變化，隨著唐念的懷疑變成了，“是的，您這位有過金錢交易的藝人患有自閉症。”
唐念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
秘書不解，也停下來。
“你不覺得很不合理嗎？”唐念好笑，又有些無奈，“他有自閉症，怎麼會去做明星。”
“是因為……”
李秘書愣了一下，又開始搜索，“稍等唐總，我去調查。”
“不用查了。”唐念說，“肯定能查出邏輯自洽的理由，我不想聽。”
“什麼意思？”李秘書更加茫然，“唐總，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嗎？”
“不是你。”
唐念跟著徐姓少爺，進入了寬闊華麗的會堂。
是整個世界都顯得異常古怪，古怪到讓車禍失憶的唐念都感受到了它的不正常。
身著燕尾服的侍者推開厚重的大門，為唐念引路，轉過拐角時，唐念看到一個熟悉的，穿著藍白色制服提著手提箱的身影。
維修……員？
又看到他了。
“唐總，這邊請。”徐少爺在喊她了。
唐念又回過頭看向剛剛的地方，穿制服的人已經不見了。
最近看見他的概率似乎在變高。
他到底是修什麼的？
優雅悅耳的音樂聲傳來，滿是衣冠楚楚，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宴廳裡觥籌交錯。李秘書輕咳一聲，示意唐念回神，她收回目光，換上笑容，跟著徐姓少爺走進去。
又一次擔心，剛剛那個少年，會不會被人欺負？
厚重的大門在身後合上，不遠處的走廊裡，身著藍白制服的維修師一路向下，穩步走向通往另一幢建築的空中走廊。
在即將抵達入口時，他停下了腳步。
寬闊的帽檐下，眼球呈現出某種一種無機硅態感，不帶一絲人類的情緒。
視線所及之處，所有物體上都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藍色，宛如被封固在藍色琥珀中的標本。
維修師提著箱子，被擋在建築之外。
維修師提著工具箱，卻被這棟建築無情地擋在了門外。
整個場地的人全部定格了，粗略檢索了一下，大概有351名原住民。
樓梯口處的少年安然地站著，他的周圍，幾個企圖用手搭上他肩膀的人早已失去生命體徵，一動不動地定格在原地，仿佛兩座化石。
維修師打開工具箱，動作卻在下一秒定住。
不知何時，那些質地不明的藍色物質已經湧到了他的腳上，歡快地吞噬著這具身軀。
與此同時，原本被黃昏霞光染紅的天空，仿佛鍍了一層電流般，密密麻麻的藍色數據代碼湧現閃爍，覆蓋了整個世界，時間持續了三秒左右。
維修師隨即上報了錯誤信息。
「警報，檢測到未知生命體入侵。」
下一刻，整個身軀被吞沒。
-
酒會上，唐念盯著杯子，忘記了自己剛剛想要說的話。
酒杯裡的酒液晃了晃。
高懸在頭頂的水晶燈也跟著搖晃閃爍，玻璃窗發出微微震蕩的聲音。
可周圍人像是感受不到一樣，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兩位西裝筆挺的精英跟她碰了一下杯，笑容帶著深意，“唐總原來是這麼年輕秀氣，應該早點認識一下。”
她長長的睫毛垂著，眼睛並不看他們，弧度自然的黑色長發垂在肩上，纖細白皙的手指捏著高腳杯細長的柄，唇紅齒白，妝很淡，有股說不上來的柔弱感。
特別是離婚後，資金鏈突然斷裂，公司的融資也陷入了困境，一個楚楚可憐的女性形象更加鮮明，他們毫不懷疑，此時，能夠伸出援手的人無疑會成為她的sugar daddy。
唐念蹙起秀氣的眉，仰頭看著水晶燈，聲音很輕，“剛剛是不是震了一下？”
“什麼？”
他們像沒聽清，“要不要去安靜的地方坐下聊聊，關於你的新項目，我們很有興趣。”
男人蠢蠢欲動，偏偏唐念已經失去了興趣，將杯子遞給身後的秘書。
又有什麼人要被替換了。
這場酒會上的人幾乎都可以當自己的甲方，也都有給她投一筆的能力。
跟著徐姓公子周旋到一半，對方忽然得到消息，酒會的主人要到樓下了，於是急匆匆地親自下去迎接。
一個桀骜不馴的富二代像個迎賓小姐一樣站在酒店門口，仰首張望。
股東會的高層甚至給李秘書打電話施壓，要唐念抓住機會，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知她在這裡的。
唐念感覺自己不像霸道總裁，反而像提線木偶。
怎麼感覺那麼卑微？
落地窗外，一輛黑車劃過。
很快第二輛停下。
第三輛，第四輛……
陣仗這麼大？
前一輛的人下來，幾個西裝革履的上市公司股東立即迎上去，含笑的模樣中竟然透出一股卑躬屈膝的奴才味。
於是唐念整個身體都轉了過去，更仔細的觀察著。
就看到那幾個酒會上用鼻孔看人的大人物，親自上前給後面那輛車的裡坐著的人開車門。
不久前和唐念搭訕的那幾個男人恨不得跪地上了。
搞得她更加好奇。
李秘書在她背後，看不到窗外，擔憂的問，“他們是很好的人脈，您不和他們認識一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