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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你攔不住京哥兒,他脾氣犟,真翻了臉,你周家唯一的兒子,要不要了?”老夫人掀開鍋蓋,取出一碗羊奶甜酪,“禧兒和柏南在一起,是你的意思吧。她是歡歡喜喜的,還是那些相親對象太下三濫了,她嚇壞了,正好柏南條件出眾,你又逼她,她不敢不屈服你,才答應的?”

  “姑媽...我今天給您交個底。”周夫人梗著脖子,表情瞬息萬變,“我確實讓京臣聯姻,但我沒有私心,他越強大,靠山越多,李氏的家業越穩固。另外...他即使不聯姻,也不能娶禧兒!”

  老夫人撂下勺子,“嫌名聲不中聽?”

  “禧兒的父親自殺,是淮康為了自保,故意見死不救。”周夫人推開椅子,在屋裡轉悠,“倘若程衡波活著,她母親不至於精神病,程家不至於家破人亡。禧兒萬一知情...恨京臣,恨周家呢?她沒本事,柏南有。”

  提起葉柏南,周夫人煩躁,“柏南現在虎視眈眈,要對付京臣,假如他利用禧兒,害京臣呢?我必須鏟除京臣身邊所有的潛在危險,不留後患!”

  老夫人糊塗,“柏南為什麼對付京臣?”

  “您別管了——”周夫人從後門下樓,走出祠堂。

  .......

  周京臣從祠堂出來,拐了個彎,去西廂房。

  夜幕下,窗戶亮著。

  燻黃的燈。

  薔薇花叢中,程禧細窄的影子映在玻璃上。

  在梳頭發。

  他在屋檐下焚了一支煙。

  突然,廂房門一開。

  程禧潑了一盆水,濺湿了皮鞋。

  “你成心吧。”他跺腳,“沒瞧見我?”

  她扒頭,“你又偷窺。”

  周京臣夾著煙,倚欄杆,“路過。”

  “香不香?”程禧甩了甩木盆。

  青石板水汪汪的,飄浮著玫瑰花瓣,“兔子尿了一灘,花香遮蓋騷味。”

  老夫人愛吃紅燒兔肉,院子裡散養了五六隻,又大又肥。

  “葉柏南明天走?”周京臣換了個姿勢,不抽煙了,立在那。

  遊廊暖色的觀景燈照得他身型修長,挺拔。

  “不走。”程禧猶豫了一會兒,“他和堂舅有應酬,在逐月茶樓。”

  周京臣舌尖抵出一枚煙絲,啐在柱子下,“你不幫他瞞著我嗎?”

  李韻晟和葉柏南同時出現的應酬局,十有八九是聯合密謀。

  葉柏南沒防備她,把行蹤告訴了她。

  或許,他以為她待他親近,包括周京臣,她也會守口如瓶。

  “我和他,有一個輸,有一個贏,輸了的,會徹底完。”周京臣掐了煙,目光灼灼,有期待,有試探,“你選誰贏。”

  程禧咬牙,“我選姑婆!”

  周京臣倏而發笑,“不枉費姑婆疼你,沒白疼。”

  她進門,他跟著也邁進廂房。

  “姑婆...生我的氣嗎?”

  “生我的,沒生你的。”周京臣輕描淡寫,“不怨你。”

  老夫人這幾日,有意撮合,正在興頭上,中堂那一場風波,打得老夫人猝不及防。

  多多少少是憤怒的。

  他坐下,解了衣扣,窗半掩半開,射入一縷濃稠的夜色與月色。

  如同這段關系。

  越陷越瘋,越瘋越滋長。

  “你腿不舒服?”程禧發現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她蹲下,撸起褲管,膝蓋一片淤青。

  “跪祠堂了。”周京臣抻了個懶腰。

  “跪了多久?”

  他俯身,瞥了一眼她中指的鑽戒,神色冷了,“兩個小時。”

  “太短了,起碼跪兩天,你才長記性。”

  周京臣欺負她,總是佔上風,難得有機會嘲笑他。

  “跪兩天,我的腿廢了,你照顧我後半生?”

  “廢了拄拐啊。”程禧調侃他,“你有錢,買最貴的拐杖。”

  她嘴上笑,腳下忙,泡了一條熱毛巾,敷在他膝蓋。

  “你後背的傷口也留疤了。”

  昨晚,她洗完澡,他在床上抱著她,她觸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猙獰,遒長,手感像蜈蚣。

  周京臣皮膚白,傷疤顯得格外醜。

  “無所謂。”他大喇喇靠著枕頭,“周公子賣藝不賣身。”

  程禧噗嗤笑,“你倒是想賣身,誰買啊。”

  “想買我的女人可多了,比如祝太太——”

  她瞳孔睜大。

  “的女兒。”周京臣大喘氣,“以及祝太太的婆婆。”

  “周總工這麼沒正形,北航集團的員工知道嗎?”毛巾不熱了,程禧重新洗了一遍,再敷上。

  “隻有你見識過。”他笑,又沒笑,含在皮肉裡。

  周京臣心裡痛快了。

  程禧趁著去屏風後面洗毛巾的工夫,摘了鑽戒。

  “你是不是得罪祝董了。”她離開得早,沒目睹現場,不過保姆們議論紛紛,她也聽到了。

  祝董一家三口拂袖而去。

  管家代表老夫人親自送到大門口,一向懂禮數的祝董,耷拉著臉,都沒打招呼。

  “得罪了。”他大大方方承認,“如果我不登門道歉,祝董在董事局一定會刁難我,發泄這口怒氣。”

  程禧收拾了毛巾,從藥箱裡找出藥膏,擠在棉籤上,一邊給他塗藥,一邊問,“你道歉嗎?”

  “道歉沒用。”周京臣意味深長看著她,“除非我娶祝卿安。”

  她手一頓,又恢復,“祝小姐知書達理,性子和善,比華菁菁好。”

  “你這是替我把關?”他笑得不陰不陽,寒氣森森,瘆得慌。

第212章 重溫舊夢

  “你了解女人,我不了解。”程禧撕了幾塊紗布,擱在床頭,繼續塗藥膏,“我隻是感覺祝小姐脾氣好,你脾氣差,再娶個脾氣大的,日子雞飛狗跳。”

  “誰告訴你,我了解女人了?”周京臣坐著,她蹲著。

  她每一寸的神色,在他眼中無比清晰。

  不知是麻木了,認命了,亦或是反復無常的愛、恨、怨,折磨得她學會隱藏、包裹自己,她沒有一絲波瀾。

  像一潭死水。

  “我不是沈承瀚,沒那麼多女人。”他小腿肌肉緊繃,在枯黃的燈火下,蓬勃,野性,“我娶哪個,和哪個過日子,你替我安排了?”

  程禧自顧自塗藥,他險些跪殘廢了,讓一讓他。

  不吵。

  “那我娶祝卿安,婚禮上,你當伴娘?”他手撐住床,腕骨一縷縷青筋。

  “我是男方家屬,給女方當伴娘,行嗎。”程禧不曉得婚禮的規矩,虛心求教。

  周京臣徹底不笑了。

  窗外,夜色極深。

  他一張臉極黑,極消沉。

  勝過這長夜。

  “那你給我當伴郎。”他強壓怒火,調侃,“女扮男裝,反串?”

  “我不想剪短發...”程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周京臣的怒火壓不住了,彎下腰,氣息撲在她鼻尖,“除了不想剪頭發呢?程大小姐。”

  他第一次喊她程大小姐。

  語氣陰駭,很衝。

  “不想穿男士西服。”

  誠實。

  一根筋。

  周京臣腿一撇,抽離她,平放在床邊。

  她伸手碰,他又躲。

  “沒塗完藥...”

  “我自己塗,你出去。”他嚴肅。

  程禧站起,走到門口,恍惚回過神,“這是我的房間。”

  周京臣一怔,氣糊塗了。

  他下床,剛一跨步,膝蓋粉碎一般,痛得他倒吸氣。

  又重重跌回。

  “疼。”

  周京臣嗓音嘶啞。

  程禧心軟,又返回,“哪兒啊?”

  “肩膀。”他臉色由黑漸漸蒼白,“祠堂門沒關,蚊蟲咬了。”

  衣襟大敞,肩背袒露,她幹脆脫下襯衫,什麼也沒看見。

  “鑽肉裡了。”周京臣皺眉,“火燒火燎的疼。”

  院子花草多,蟲蟻的品種也多,程禧怕他被稀有的蟲子咬中毒了,湊近,仔仔細細檢查,“是蟄的,是咬的?”

  “程禧。”她本能抬頭。

  迎面一個吻。

  烙印在眼皮上。

  程禧愣住。

  密密麻麻的堅硬胡茬,不色情,曖昧的吻。

  特殊的味道。

  面頰一紅,她後退。

  “你全身哪兒都親過,還臊得慌?”周京臣晃悠著腿,後仰,幾分笑,幾分正經。

  靈活矯健的勁兒。

  “你腿不疼?”她懊惱。

  “跪兩個小時,我沒這麼弱。”他仍舊笑。

  程禧抄起枕頭,抡下去。

  左抡,他左閃;右抡,他右閃,中間抡,他一奪,她手空了。

  完全沒抡到他。

  “你...”她崩潰。

  周京臣眉頭越皺越深,“你抡了多少次,我預判了多少次,永遠是先左後右,你不會調整個順序?”

  程禧坐下,胳膊肘拱開他。

  “再抡一遍。”他交出枕頭。

  她接過,聽他的話,先抡右邊了,他朝右閃,抡左邊,他又朝左閃。

  依然沒抡到。

  “你傻?”周京臣欺負完她,從床上起來,“我教你怎麼抡,你就怎麼抡?”

  他手插兜,高高瘦瘦的,遮了燈光,笑得又壞,又痞,“先抡中間。”

  程禧盯著他撿枕頭,氣勢洶洶推搡他,“你走——”

  周京臣一步一停,側頭,逗她,“這次你打,我保證不閃。”

  “我不相信你了。”

  門一開。

  程禧撞他,慣性下,他俯衝下臺階。

  庭院瀉了一地的月光。

  周京臣佇立在光與樹影裡,一半是清幽,一半是濃墨。

  “我衣服。”

  她不理會,甩上門。

  反鎖。

  周京臣敲窗戶,“扔出來。”

  沒動靜。

  “禧兒。”他喚。

  程禧端了一杯溫水,往玻璃縫隙一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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